地面上繁複的法陣紋路被擦去了。失去了穩定的回路,銀色的咒力逸散在夜色中,又逐漸被貪婪的灰霧所吞噬。但花園裡還有不詳的光:在金發少女落下的地方,水波還泛着細碎的光,如同一片濺起藍眼淚的海。盤桓在她身上的鬼魂因為畏懼退散,“屍體”的面容逐漸變虛,一張不一樣的臉浮現出來:一頭沙棕色的短發,典型的本地長相,還穿着普通的夏季衣服。
那竟然是一個陷入昏迷的男人。
咒靈開始逃竄,水逐漸褪去,隻留下灰色的菌絲爬過的痕迹。蓮見月影正沉浸在魔法陣中有百年厚度的傳說裡,一時沒有意識到咒靈已經跑了。當她回過神,充滿神秘光輝的花園已經變得暗淡又平平無奇,隻有一個受害者躺在她旁邊,胸前還有起伏,表情十分痛苦,似乎深陷夢魇。
蓮見月影走到他身邊,俯下身來研究男人身下那片淺淺的清水中的痕迹。那是一片貼在土壤和水中間的菌絲殘骸,有着十分惡心的血管狀結構,此時已經完全褪成了焦黑色。她猶豫片刻,終究還是輸給了好奇心,在用咒力包裹手指以後輕輕碾了一下:那些水裡的珊瑚樹一樣的東西碎掉了,焦脆,殘渣如同被火燒過的枝丫一樣化成了水裡黏糊糊的灰。
跑的還挺快。
露出的部分隻是這隻咒靈的地下網絡中的一個關鍵節點。這裡是它誕生的地方,也是它通過法陣汲取力量的地方,它留下的殘穢分外的多。但是網格完全掩埋在了土壤和地下水道裡,蓮見月影無法繼續追擊,隻能放任咒靈離開。
她扶起那個倒在這一片水潭裡的男人,聯系江原學姐帶走受害者。至于她本人,則是神色恹恹的靠在庭院中的立柱上,眯起眼。她困了。
蓮見月影在數十分鐘後才等到她的學姐。江原裕子的臉色算得上很糟糕,但她還是勉強露出激勵的姿态:“幹得不錯,救下一個人。”
蓮見月影打量着眼下青黑一片的學姐:“我去找總監部那幾個人把他送去醫院吧?咒靈已經跑了,學姐,你要不要先回去睡一下?”
江原裕子正在凝重的觀察着躺在地上的受害者,身上沒有半點放松:“我還撐得住。啧,早知道我帶個醫生來......我也沒想到還有活的。算了,讓總監部的人帶走吧。時間有限,就算我們能把他帶走檢查,怕是也查不出别的了。”
“也許不用檢查。因為我的術式吧,我可以看出一點東西......”蓮見月影側身看着江原裕子的數個耳釘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目不轉睛,像一隻看到鑽石的烏鴉。
“我看過你的資料,還有你的任務報告。如果隻有那種程度,還不如等我給你解釋接下來應該怎麼辦有效率。”
“啊,那些任務報告是要交上去的。我稍微藏了一點。”
江原裕子擡起頭看向這位學妹。她的眼睛睜的很大,似乎正看向一片虛空,身上的氣息在一瞬間變得十分晦澀又陰濕。
她在這一天裡不知道多少次歎了一口氣。
“那就來交換情報吧。”她放棄了監護手下的受害者,幹脆的坐在了地上:“以防萬一,我先放個賬。”
江原裕子盡量簡潔的解釋:“總監部的老頭想直接做掉你。他們這次送了手下專門處刑咒術師的執行人來,這些家夥身上有極強的束縛,隻要是違反了特定條例的咒術師,他們都可以發動處刑。但如果沒有證據,他們就什麼都不能幹。”她稍微開了個玩笑:“十足的工具人,有點像Dominator。心理測量者——我估計你也沒看過。”
蓮見月影歪過頭想了想,這個動作讓她看着像一隻呆呆的黑貓。
“如果有這麼多限制的束縛在,那麼攻擊也一定很強力吧。哪些算是罪呢?”
“我得到一點消息,你要犯的應該是不可殺人這一條。”江原裕子神色複雜:“殺害普通人。如果證據确鑿,五條悟也保不下你。加上我們還遠在海外,等他趕過來,你估計都被回收成咒具了。”
蓮見月影突然從她坐着的石台上跳下來。她慢慢走到江原裕子身邊,俯下身凝視江原裕子的眼睛:“三日月。她們到底和你說了什麼?”
江原裕子的眼睛退縮了。她擡起手撩了把頭發,打斷蓮見月影那似乎看透她所有心思的目光:“實現我願望的方法。你聽得出來吧,我可沒有撒謊。”
她的态度太堅決了。蓮見月影緩緩退去:“我的術式不能殺人,我的體術才剛剛起步。除非是有人給我一把槍......啊。是這次的這個咒靈?”
“是。所以你千萬不要直接祓除它,這裡面絕對有詐。不過總監部的人不可能讓你拖到東京那邊派人來,他們還有後手。最遲明天下午,我們要把這件事搞定。”
蓮見月影沒有直接回答她。少女正看着水池裡僅剩的菌絲:咒靈早就逃了,這些痕迹卻沒有消散。這足以證明那隻咒靈重組了物質。她大似乎理解了什麼。
“不管怎樣,現在也沒辦法做什麼吧。”蓮見月影總結到:“那我們就先去睡覺。明天早上繼續調查吧,我真的很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