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似乎走向了正軌。
但是,真希,真希。時間不是這樣流動的。
蓮見月影在紅色的花瓣之間等待真希。出現在遠處的少女背着一把長弓,潔白的弓背有些刺目,如同畫布上濺了一道白墨飛過的痕迹。她是這樣鮮活又熱烈的出現在蓮見月影能看到的世界裡。
她不喜歡撒謊,但是她需要準備好自己的台詞本了。真希在蓮見月影看見她的身影前就發現了花田裡的慘狀。天與咒縛賦予了真希更加清晰的感受這個世界的能力,而那數十米的距離給了她切實感受這一地狼藉的時間。距離縮短後,蓮見月影能看清真希凝重的神色,還有擔心間混雜着的不易察覺的煩躁。蓮見月影在所有目光交錯的瞬間都把自己關在晶狀體的後面,不去看真希那雙真摯的眼睛。
她想,放我走吧。
但是真希真的放她走了。幾句低沉的問話,加上一小把潛藏的關心。禅院真希幾乎主動幫助她完成了粗淺的謊言,為一切不和披上一層紗布。
她希望真希把這一地根牙磐錯包起來,再也不要提及。
“……那我們走吧。”最後,禅院真希用帶着無奈的溫柔回應蓮見月影:“本來就是來度假的啊。既然你已經祓除了突然出現的咒靈,我們就去看風景吧。”
蓮見月影錯愕的看着身邊的少女。她張開嘴,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麼,那種茫然的樣子有些像上岸的魚。最後,她選擇收起所有的心虛,愉快的進入假期模式。
說是來觀光,她們卻已經深入不開放區域的中心了。兩人默默走回花海中的木質棧道,不去看身後倒伏的那條小路,還有花海中間那片突兀的壓痕。真希看着身邊無精打采的少女,歎氣:
“我們來編花環吧。”
“诶?”
“說到花,那就是花環吧,反正已經把這裡破壞的七零八落了,幹脆做的更徹底一點,直接摘呗。”真希說着說着,直接蹲下身折了幾朵花:“愣着幹什麼?你也來。”
蓮見月影聽話的湊過去,跟着真希學習怎麼把花柔韌的綠色莖葉纏繞在一起。綠枝帶着一點絨,一個圓環慢慢成型。
“真希——你居然還會做這種事情耶。”
“這是什麼奇怪的說法啊?”真希把手上的半成品罩在蓮見月影的頭上,比了比,又摘下一隻花:“小時候我媽教過,不知怎麼就沒忘。”
“這樣啊……”蓮見月影出神的折着,不小心把花扯斷了。她也跟着摘了另一朵花。
“很詫異嗎?”真希繼續手上的動作,随意的問了一句。
“沒有。因為真希放假的時候也不回家,平時也不聯系家裡人……所以一下有點意外。”
“噗。我的确和他們關系不好——你不也是?”
“嗯……”蓮見月影生澀的動作終于停了下來。“真希,你相信自己小時候的記憶都是真的嗎?”
“都是記憶了,當然是真的啊。”
“這樣啊。”少女第二次重複這句話,把手上的花環遞給真希:“想給由乃妹妹。可以教我怎麼收尾嗎?”
休閑的時光像白鳥一樣從海與天的間隙飛過去。沙灘上金色的記憶,小城裡熱氣騰騰的章魚燒,還有路邊倒塌的石質小地藏都像水裡升起的泡泡一樣輕盈的消失了。
真希站在關好燈的江原家門口,轉頭看向身邊的同學。蓮見月影剛剛把哭泣着的江原由乃哄好,小孩眼眶裡滑落的淚滴在兩人的皮膚上留下濕潤又晶瑩的痕迹。她那位細膩的同期才帶着江原由乃把凋謝的花環埋在了小屋的後院裡,作為對一段時光的告别,和對遠行親人的祭奠。幾個裝的滿滿當當的行李箱堆在玄關,隻等着被推走。
“和大家都好好告别了嗎?”那人輕輕的問,聲音在真希的耳朵裡還是那樣平,帶着一些輕柔的沙啞。即使是在安慰他人時,蓮見月影都顯得清淡又安靜。
“嗯。”江原由乃努力收着自己滿溢的情緒,臉上寫滿強行裝好的堅強。“我已經和大家都說過再見啦。同學還送了我花……可以一起帶走嗎?”
然後又是一番柔和的對話,安撫性的話語從蓮見月影的嘴裡接連不斷的飄出來。真希看着同期出神,不知為何想起了之前和熊貓的對話。
“蓮見啊,有時候是不是安靜過頭了?”在一個對練後時刻裡,熊貓這樣問真希。
“哈?她安靜?我們晚上一起喝酒的時候,她簡直是話痨啊。”
“嘛,不是這個意思。”熊貓平靜的豎起一根手指:“你看,雖然狗卷平時很少說話,但是他不會給人過于沉默的印象——因為他有全心全意的和我們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