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警官與高橋警探,就如同戲台上唱紅白臉的人,默契地輪替登台,一下子就成為了挑動人們情緒的兩級。
這如果正是警探的計劃,那如今簡直是進行得太成功了。
“但是……”
萩原最終還是沒有問出接下來的話。
是這樣嗎?萩原研二不由地又想起,他們第一次到信源村面對村民的狀況。
當身處對抗性的環境時,高橋警探仿佛總是會站出來,自然地吸引敵意的視線。
可面臨這些對立,真的是他計劃中所必須的嗎?
還是說——
他自己習慣地處于這種負面的工作氛圍中,而沒有把這些當作是急需緩和的問題?
萩原微微地籲出一口氣,在結束報告回程的路上,也不自覺地皺着眉頭。
從本部流言的發酵、和高橋的緘默中,町田還沒有猜想到這麼多。但老巡警還是了然地問道:
“你是在擔心高橋?”
*
高橋警探自己依舊在加班,卷得悄無聲息。
高橋廉拿着收到的地址,開着找警視借來的私家車,頂着休假的名頭繼續工作。
他在停車場的車裡熄了火,一邊散漫地觀察着四周的環境,一邊聽着本部技術組長的電話。
“死者木村涼真的血液樣本,同信源村采集的樣本對比後,其中三份有明确的親緣關系。”
不久前本部的人村子裡采集回的信息,與死者的DNA比對得出了結果。
“很好。”高橋廉應了一聲,沒說為什麼。
“不過,您真的是舍本逐末了。”電話對面勸他,“想要證實村中人有嫌疑,難道不是有一個更好的突破口嗎?”
早川醫生說道。
她明明記得,在高橋廉看見現場照片時,就曾問過她——死者面部兩側的傷痕,是否可能為某種常見的山民用具所緻。
而第一次走訪調查後,高橋廉就跟技術組仔細問過村裡人用的柴刀。
早川卻沒從本部的搜查會議中,聽過高橋廉提起這個。
早川醫生不太明白,警探為什麼不正式地申請對信源村的搜查?是有什麼緣故,使他并不願意叫本部的人去強制搜查嗎?
“不。”高橋廉聽起來毫不動搖,“隻有等到機構的進一步檢測結果出來,我們才會決定——”
“要采取何種手段突破。”
“……「突破」?”
對方雖然是技術官,卻也從這個詞中,敏銳地聞到了火藥的氣息。
“好吧。”對面輕聲地歎了一口氣,“我必須說,您現在的風評已經很值得擔憂了。”
高橋廉不答。早川醫生便自然地繼續話題:
“如今,有兩個國外的研究中心,就這些樣本同我們提出了合作。是你們的機構嗎?”
“兩個?”
高橋廉低聲重複。他很快自己又說:“另一個研究院,是在美國?”
電話對面笑了一聲。“是的。”
“看來不是你們。但聽起來,你也了解他們?”
高橋廉意外地沉默了片刻。他回答說:
“是否同他們合作,我恐怕不能貿然給出建議。他們的研究團隊是頂尖的,但與他們合作,并非沒有風險。”
“這是你們的案件,你們可以自主決定。”他說,“或者,你也可以咨詢我們的機構,聽一聽他們的建議。”
“很保守的回答,警探。”電話對面,早川醫生應道。
“我倒是有些好奇了。謝謝,我會向你們的研究中心去信,優先參考你們的意見的。”
末尾,她笑道:“祝您的休假一切順利。”
高橋廉的休假顯然不能算是順利。
過了片刻,他坐在咖啡廳靠窗的位置上,聽見旁邊桌上的争吵。
高橋廉看了看表,還沒到約定的時間。他在心中估量是否應該臨時回避,去附近轉轉。
他要來這邊見一個人。
就在争執聲越來越大、引得更多顧客側目的時候——
一個金發的服務生從咖啡吧台後面走出來。
他臉上盈着親切的笑,嗓音同膚色都似巧克力般柔和,和善地輕聲調停。
他身形挺拔,氣勢輕松地将那桌年輕的客人壓過一頭。咖啡廳内有些波動的氣氛,悄然地重歸于平靜。
“您還沒有點單是嗎?”對方功成身退地讓到一邊,此刻注意到他,“真是抱歉。”
高橋廉擡起眼睛。
這人站在桌邊,微微向他傾身,彎起的眼睛裡流淌着絲綢般的陽光。
“您好,我是店裡的咖啡師兼招待,安室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