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憬将闫悅護在身後,微側頭讓她回到木廟裡去。闫悅雖不知道為什麼要回去,但見闫憬神色嚴肅,她沒多問直接飄進了木廟,将門關的隻留下一條縫,她就扒着門縫往外看。
闫憬握着匕首靠記憶對準了那人剛才所站的位置,“你是誰?”他等了會見那人不回話,又問了一遍,這時外面有人聲傳來,他一愣,随即感覺那人從自己身邊走了過去,頭也不回的從草堆洞口跳了下去。
闫憬不敢探頭去查看外面的情況,隻能屏氣凝神聽外面的對話,但也不知道外面幾人要說的話實在不讓别人聽到還是故意壓低聲音,他聽了好一會什麼都沒聽見,再等了會就聽見了幾人離開的腳步聲。闫憬撇了撇嘴,在原地沒動,大概又過了幾分鐘,他确定那人不會再回來後,才蹲下身來在洞裡摸索着,希望能找到些禦寒的衣物,至于食物,就算他現在餓的能生吞一頭牛,真找到了他也不敢吃。
闫憬感覺自己一直摸到了草堆的深處,終于摸了像是衣服的東西,他拎起來抖了抖裹在了身上,就蜷縮着不動了。他以為自己又餓又冷又難受,一定不會輕易入睡,可他靠着草堆裹着衣服沒一會就沉沉睡去了,然後,他又做夢了,還是書接上文那種連續的夢。
少女骨灰處有像人的東西在努力的四處亂鑽,好像在找出口,磷火在它身邊閃滅不定,最終行成一條細細的亮線,從那東西所在之處直達地洞之前的出口。它很快就察覺到了亮線的指向,順着亮線一路往上鑽去,沒用多少時間就鑽出了地洞站在了地面上。
它像是一隻巨大的鳥,蓬松的羽毛将它的全身都遮住了,看不清楚它的真面目。它四處張望了一番,扇了扇翅膀猛地騰空飛起,它的雙爪上抓了一個身穿病号服的人。它在空中到處飛,最終落在了農田裡的茅草棚上,掀開了棚頂,将抓着的人丢了下去,它則一扇翅膀又飛走了,再也沒回來。有人發現了茅草棚裡的人,拿來了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就往這人身上招呼,又是催吐又是在他臉上抹類似辣椒的東西,一番折騰後,見這人要醒了,發現的人麻利的收拾了東西,走了。
闫憬翻了個身,眼皮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他猛地驚醒過來,忙摸了摸眼皮,感覺沒腫,才去摸到底是什麼東西刺了他,是一根巴掌長的樹枝樣的東西,他摸到這東西的一端感覺是尖的,又往另一端摸去,摸到像是花鳥一類的東西。他歪着頭想這到底是什麼,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這是簪子!
闫憬想起了夢裡少女自殺就是用的她自己的簪子,想起她因何而死,不由得歎了口氣,很是為少女的命運不平,可不平又有什麼用,他連她是誰都不知道,最重要的是他連自己現在在哪都不知道。他将簪子塞進口袋,想着天亮後就先找人打聽一下這裡的情況。
闫憬摩挲着木廟,閉着眼想事。這裡應該就是裂縫後面的世界,鬼鬼飛說他會在這個世界找到他一直在找的人,他當時第一個念頭就是他會找到闫悅,但闫悅已經死了,他找到的應該是已經成為鬼的她,而不是人了。而現在除了他,還有人也能看見她,那她到底是不是鬼呢?他心裡還有一個極度不願面對的想法,那就是他又陷入幻覺了。畢竟在濟世醫院的花園裡,一開始隻有他看見了裂縫,其他人都是在他說了之後才陸續看到的,還有涼亭裡那個軍裝男子,也是除了他沒有任何人能看見。
闫憬摩挲木廟的手指一頓,他被拽入裂縫的時候,那個軍裝男子跟他一起被拽入了裂縫,他本來就是裂縫後面世界的人,還是跟自己一樣有不得不進入裂縫的理由?那他是人嗎?如果他是人的話,那是不是能證明自己現在不是處在幻覺裡?
闫憬煩躁的撓撓頭,坐起身爬到草堆洞口看着村子發呆,淡淡的紅色月光下,沒有一絲燈亮的村子靜谧裡又帶着一絲說不出的怪異。闫憬突然回過神來,就算月亮此時是血月也不會導緻月光變成紅色,那這紅色的月光是怎麼回事?他起身将手伸出洞口,感覺有小雨滴落在他手上,收回手發現手心裡的雨滴不是透明的,能看出是粉紅色的。
闫憬正盯着手心裡的粉色雨滴出神,突然聽見了一聲奇怪的鳴叫,這聲鳴叫他曾在裂縫前聽過,是那些怪物的叫聲。他心裡一緊,小心的探頭四處張望,那鳴叫聲又響了起來,好像是在牌樓那邊。他身子又往外探了些,看見牌樓上站着一個似人似鳥的怪物,它面向着村子不知在看什麼,收在身後的雙翅不時抖動一下。不少奇形怪狀的飛禽走獸圍在牌樓周圍,而發出鳴叫聲的則是蹲在怪物腳邊的一隻家鵝大小的禽類,它有四隻翅膀,此時四隻翅膀一起撲騰着,嘴裡則不斷發出鳴叫聲。
闫憬捏訣隐藏自己的氣息,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訣,有沒有用他自己心裡也沒數。他縮在洞口繼續偷看,站在牌樓上的怪物突然振翅帶頭往村子中央飛去,奇形怪狀的飛禽走獸立刻跟上,一時間有在半空中飛行的,有在地面上奔跑的,還有飛檐走壁在房屋間跳躍騰挪的,但這麼大的陣仗,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闫憬好奇心作祟,很想出去看看這些怪物要做什麼,但他又想起自己之前進入這個草堆洞費了多大勁,嘴角抽了抽,還是老實的待到天亮吧。闫憬正想縮回去,卻見村子中央起火了,火勢極快的蔓延開了,很快整個村子都陷入火海,有不少人形在火海裡奔跑直至倒下不再動彈。明明是人間煉獄的慘狀,卻毫無聲息,沒有人呼救,連燃燒的火都是寂靜無聲的。
闫憬快速往後縮,對于村子裡的異狀不敢再看一眼,他跟着趕死隊見過不少奇怪的事,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沒有十足把握對付一切就不要有好奇心,該躲着的時候絕不出頭。他縮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一遍又一遍的捏訣隐藏自己的氣息,心裡祈禱着太陽快些出來。
闫憬昏昏欲睡時,發現草堆洞口透入了一絲陽光,他心裡一喜,但也沒急着出去,他慢慢往洞口挪去,挪幾步就停下聽聽外面的動靜。他花了不少時間終于挪到了洞口,又等了會才探出頭四處張望,隻一眼他就呆住了,心裡湧起了強烈的不詳之感。
半夜被火海吞沒的村子此時完好無損的矗立在原處,隻是地上到處都是灰燼,被清晨的風吹起四散飄開。
闫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那麼大的火燒得那麼旺,人都燒成灰了,這村子怎麼會沒事的?他突然想起一件更可怕的事,昨夜那麼大的火,為什麼他藏身的草堆沒事?還是在他躲在最深處的時候,草堆也燒過了,隻是不知什麼原因,他沒被燒成灰。
闫憬不敢再往下想,現在他隻想離這個村子遠遠的。他趴在洞口慢慢往下挪,感覺腳離地不遠了,就松開了雙手。他以為他會穩穩的站在地面上,事實卻是他一屁股摔倒在地,疼得差點在地面上打滾。緩了好一會他才爬起來,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掐指算着跌跌撞撞的從牌樓前走過,站在丁字路口前後左右看了看,選擇了中間的那條路。
闫憬走了幾步,回頭看向牌樓,看着匾上的“昭曾輝星”四字,心裡有些疑惑,想不明白為何這牌樓匾上會是這四個字。他看着村口大石上刻着的迎畫村三個字,默默記下後,轉頭繼續趕路,比起昨天從農田裡出來隻顧趕路不同,今天他更加留意四周的環境,順便尋找有沒有能吃的。
走走停停了又是大半天後,闫憬走上了一座可讓兩架馬車同時經過的石橋,他站在石橋上看見了一個鎮子。這個鎮子被一條大河從中間分開,幾乎所有的人家都在河邊,遠遠看去還有幾座石橋,現在接近傍晚,不少人家的煙囪已經冒出了煙,還有飯菜的香味順着風飄了過來。
闫憬長出口氣,心裡激動不已,從進入裂縫到現在可算是找到了有活人的地方。他咽了口唾沫,想着快點進鎮去,可當他左右查看尋找進鎮的路時,才發現這并不是一座石橋,竟然是被台階相連形成了類似工字的兩座石橋。隻是後面那座石橋比前面石橋矮上不少,又因河邊不少大樹将其遮擋了大半,再加上天色将黑,他一時激動才沒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