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憬縮在窗戶旁,借着火柴那微弱的光亮往裡面張望,可裡面實在太暗了,什麼也看不清。他想了想,把手裡的火柴丢了進去,依靠火柴光亮劃出的抛物線,他勉強看到了一些類似手術器械的東西。火柴落地,裡面再度陷入了黑暗中。
闫憬把窗戶關好,打算等晚上拿出油燈再進去窗戶後面的空間查看。他躺在小床上翹起了二郎腿晃了晃,想着在街上裝瘋賣傻時看見的站在巷子暗處穿着紅鞋的人,當時他追了過去,卻在要進入巷子時本能的感覺到了不對勁,才會停下腳步砍着旁邊的牆壁讓人以為他的本意就是想要去砍牆壁。他閉着眼摩挲着百年的把手,細細琢磨着巷子裡到底有什麼讓當時的自己認為不對勁的,把從看到穿紅鞋的人到自己追過去最後停在巷口砍牆壁的過程在腦子裡過了好幾遍,依然沒發現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他又睜開了眼,“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呢?”
闫憬想着想着竟沉沉睡了過去,直到被門外嘈雜的人聲吵醒,他坐起來呆了呆,緩緩下了小床摸着牆打算到門口去,他剛摸到牆就感覺到身後有一陣風吹過,很涼還帶着濃烈的血腥味。他身子僵住了,心跳極快,他緩慢的深呼吸,努力的不讓自己表現出異樣,摸着牆往前一步一頓的走着。他走了幾步後,感覺到身後有東西在靠近,他握着百年的左手一緊,還放在牆上的右手本能的就要捏訣,可就在此時,倉庫的門被人打開了,幾個人湧了進來,他們手裡火把發出的光亮瞬間照亮了整間倉庫。
闫憬察覺到身後的東西消失了,他松了口氣,将左手藏在身後,擡起右手擋住了臉順勢靠着牆蹲坐在地大喊起來,“誰?你們要幹什麼?不要殺澄澄!求求你們不要殺澄澄!澄澄會聽話的,奶奶,爹,救救澄澄啊!不要過來,你們不要過來!”
有人連連歎氣,還跺腳,“這等愚民,竟敢這樣對待我的侄女!澄澄你莫怕,我是闫潇,是你嫡親的小叔,我來遲了,讓你吃苦了呀。還不把二姑娘扶起來,去弄些熱水給二姑娘洗漱!澄澄莫怕,我是來帶你回闫家的,唉,好孩子,在這地方受罪了。”
闫憬胡亂揮舞着雙手,卻還是被兩個孔武有力的婦人拉了起來,半拖半拽的把他帶上了二樓,他從二樓往下看了一眼自稱是闫澄澄親叔叔的闫潇,此人看起來四十出頭,相貌乍看與闫灏并無相似之處,此時站在田氏的棺材旁冷笑着與不知何時到來的長者說着什麼。他腳步慢了下來想聽聽兩人在說什麼,卻被婦人狠狠推了一把,随即就被推進了闫灏的房間,他被推到了客廳的桌子旁,兩個婦人按着他的肩讓他坐下,随後兩人就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側。
闫憬怯生生的擡頭左右看看,眼淚汪汪的張了張嘴卻不敢言語,樓道上響起了敲打聲,他被驚的猛地起身,卻被兩個婦人再次按坐下去。他的眼淚終于落下了,“兩位嬸子,你們是誰,為什麼來我家?”
兩個婦人對視一眼,左邊那個嗤笑一聲,“這眼淚說掉就掉的本事,跟那位真的一模一樣,果然是親生的。”見闫憬驚恐的看着自己,她臉上的笑意多了幾分惡意,“啧啧啧,這模樣也生的跟那位一樣讓人憐愛呢。”
闫憬在心裡罵娘,臉上卻還是楚楚可憐的模樣,“嬸子的話我聽不懂,”他頓了頓又開口,“請問該如何稱呼兩位嬸子?”
右邊的那個婦人開口了,“你稱呼我們嬷嬷就成,我姓程,她姓丁,我們兩個都是天京城闫家太太的貼身嬷嬷。剛才把你救出來的人是天京城闫家的老爺,按輩分是你的叔叔不假。”
闫憬聞言看向說話的程嬷嬷,臉上露出感激之色,但随即他又惶恐起來了,不安的握着雙手,“我從未聽奶奶與爹說起我們家還有這麼一門顯赫的親戚。”
丁嬷嬷似乎對闫憬的敵意很大,說話間對他全是不屑,“他們也配提起天京城闫家?還好都死了,省了不少麻煩事。”聽程嬷嬷叫了她一聲,她有些不服,“怎麼,我說的不對?太太才過了幾天舒心日子,又出了這檔子糟心事,不然怎麼可能讓她回天京城去!”
闫憬豎着耳朵聽的正起勁指望丁嬷嬷繼續說下去好讓他有更多情報時,丁嬷嬷卻在程嬷嬷的阻止下不再說話,他心裡正覺得可惜,聽到外面傳來了闫潇的說話聲,不一會他就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幾個丫鬟模樣的女子,手裡都拿着不少東西。
闫潇在闫憬對面坐下,先是長長歎了口氣,還舉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唉,這可真是世事難料啊,這些年我們一直念叨着大哥,可田姨娘不願再回闫家,竟使得我們連大哥最後一面都沒見上,可萬萬沒想到,大哥才去了幾日,田姨娘竟也跟着去了,留下你一個女孩子,着實吃了不少苦頭。若我再遲來一兩日,你還不知要遭什麼罪。”
闫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感而發,絮絮叨叨個沒完沒了,最後還是程嬷嬷提醒他該先讓闫憬洗漱換衣,他才住了嘴,吩咐了兩位嬷嬷幾句後離去了。程嬷嬷讓丫鬟把換洗衣物都放在了卧室裡,等丫鬟把浴桶洗了放滿了熱水,她便要親自伺候闫憬洗澡。
闫憬當然不答應,先是眼淚汪汪的表示自己洗就行,見程嬷嬷堅持,他便蜷縮在椅子上裝死,任憑程嬷嬷如何勸說就是不為所動。開什麼玩笑,洗澡時有人在,他是男的這件事還能瞞嗎?丁嬷嬷看他這樣,氣得動手要把他拖進浴室,他雙腿纏住桌子腿,身子轉過去,雙手死死抱住桌子後面的條幾腿,然後凄厲的哭喊起來。
這動靜實在是太大了,把已經下樓的闫潇又引上了二樓,在門口就被闫憬那詭異的姿勢吓了一跳,得知是因為闫憬不想要人伺候可丁嬷嬷不答應而導緻眼前這局面時,他有些不耐的看着兩位嬷嬷,“既然澄澄不願意就随她去吧,又不是什麼大事,怎麼這點事還需要老爺我處理嗎?”
被說了兩句,丁嬷嬷也心情不悅,她剛要說什麼,卻被程嬷嬷攔住了,“老爺說的是。”她轉頭看着闫憬,神色平靜,“二姑娘,那就麻煩你親自洗澡了。”她看了站在一旁的幾個丫鬟,“都在門外等着。”
闫憬進了卧室,瞄了一眼放在床上的衣物,是一套八成新的山岚色倒大袖襖裙,領口手腕衣擺與褲腳處都繡了紫薄汗色的玉蘭花,旁邊是白色全新的棉布肚兜内衣内褲以及襯衣襯褲,還有一雙吉金色鞋頭鑲了一顆珍珠的八成新繡花鞋與白色的襪子。他随意的翻了翻衣物,确認沒有奇怪的東西後,便拿着衣服進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