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魁到了桦蔭鎮沒有先去看黃瓊的屍首,而是提着馬鞭把黃钰往死裡抽了一頓,又讓士兵打斷了他的雙腿,厲聲告訴他此後湛家與黃家不再是親戚,黃瓊生的三個孩子也不會再與黃家有任何關系,這次看在他曾報信給黃瓊而沒讓湛笑俪死在婆家的情分上,不要他的命,但若以後他依然對湛家下手,他就死定了。
黃瓊的屍首被帶回天京城葬在了湛家祖墳裡,湛魁為其守喪一年。黃瓊去世四個月後,孔姨娘生下了湛梅月,又過了一個月,曾姨娘生下了湛星月,又過了近四個月,金姨娘生下了湛玄月,而與金姨娘同時有孕的姜姨娘,孩子剛出生沒幾天便夭折了。
轉眼又到了臘月,湛魁守喪結束,就有人上門說媒,可當時因着月原國與沙垭國勾結,一南一北同時對神洲國發起進攻,湛魁臨危受命去了奉天城阻擊沙垭國,形勢極為危急。湛老太太一心挂念着兒子的安危,誰來說媒都不見,整日在家廟裡為湛魁念經祈福,連幾個嫡出的孫子孫女都暫時交給了湛笑俪代為照顧。
湛笑俪回到湛家後,也還是有人上門為她提媒的,湛魁見她實在不願再嫁人,便也勸父母不要再逼她,湛家又不是養不起一個姑奶奶,他自己帶兵常年在外,有湛笑俪在父母身前侍奉,他也安心些,再說若是再嫁到一個與之前類似的人家,那豈不是做父母的親手把她推進火炕害死了她。
這話一出,湛老太太就紅了眼眶,湛笑俪雖是庶出,可生母生她時難産沒了,自幼就養在湛老太太膝下,湛老太太也早就把她當成了親生女兒。湛笑俪之前在婆家受了那樣的罪,可把湛老太太心疼壞了,湛笑俪剛從婆家回來時睡不安穩,湛老太太連着幾夜都睡在她房裡守着她。湛老太太自然是不願再把湛笑俪嫁出去,現在湛魁也是這個意思,果然是母子連心,湛翰倒是不想同意,可看看抱着哭成一團的老妻與庶女,再看看也紅了眼眶的湛魁,最後隻得長歎一口氣也就不再提讓湛笑俪改嫁的事了。
湛笑俪對湛魁充滿了感激,這份感激使得她對于湛魁的孩子都很上心,尤其是那六個嫡出的,湛老太太一旦忙起來,這六個嫡出的孩子都交給她照料,也是因此,木繁枝生的三個孩子與黃瓊生的三個孩子感情也很好。除了這六個嫡出的,湛笑俪對曾姨娘所生的湛昭湛星月也很喜愛,總是私下裡送東西給兩個孩子,隻是這時的湛昭不叫湛昭,也沒有若星這個字,他與其他的庶出兄弟一樣,隻有一個以出生月份來命名的名,叫湛夷則。
這個新年湛魁沒有回來,此次與沙垭國的戰争極為艱難。奉天城到了凜冬溫度極低,而湛魁的兵從未經曆過如此的淩寒,還未到奉天城就已經減員嚴重,等到了奉天城又發現糧草與禦寒衣物都緊缺,把奉天城的軍需官叫來一問才知道沙垭國先前偷偷潛進城外的軍事糧倉放火,整個軍事糧倉都被燒毀了,而禦寒衣物,也因為沙垭國這一年來不間斷的偷襲燒田而沒能采收到足夠的原材料進行制作。
湛魁為了提高行軍速度争取早日到達奉天城阻擊沙垭國,下令所有士兵都是簡裝疾行,本想着奉天城不會沒有糧草與禦寒衣物,卻沒想到真的沒有。本以為城外的軍事糧倉被燒沒有禦寒衣物已是極壞的消息,沒想呂翔領了湛魁的軍令到城裡的糧倉領糧時卻發現糧倉裡的好糧都沒了,全是已經發黴腐爛不能吃的壞糧。
湛魁強壓着怒火,去找奉天城總督卻被拒在門外,說總督回天京城述職還未回來,現在奉天城裡的大小事務都由巡撫處理,但巡撫去了奉天城下面的小城巡查也還沒回來,所以不管湛魁有什麼事都要等巡撫回來。就在湛魁的怒火要爆發之際,在奉天城裡溜達了一圈回來的呂翔又帶來了更不好的消息,城裡有人哄擡糧價,一等糧已經賣出了天價,最差的五等糧也比平日裡一等糧還要貴上一倍,他在城裡五家大糧商的店裡轉了轉,發現有四家店裡都有印着奉天城糧倉标志的糧袋。
湛魁自然明白呂翔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奉天城糧倉裡的好糧都被倒賣了,官商勾結趁着戰火紛飛之際哄擡糧價,搜刮老百姓手裡那最後一點活命錢。呂翔給他出了個主意,讓他親自出面向五大糧商賒糧,若是他們不願意賒糧就征糧,他們肯定不願意被征糧,自然會去找能給他們撐腰的人。不管是總督也好巡撫也罷,隻要有人出面就都先拿下,糧商沒了撐腰的,也不敢與帶兵的湛魁對上,隻能要麼賒糧要麼被征糧,若還有人頑抗不從,就以哄擡糧價之名先斃了他。
湛魁與呂翔有過命的交情,呂翔也的确足智多謀,為他助力極多,所以對呂翔這個提議,他想了想後便同意了,但還沒等他去約那幾大糧商,就有一個大糧商主動找上門來了。這人自稱主家是秦淮城的古月家,在奉天城開年豐糧行已有近百年,他是這一任的掌櫃,姓葛。葛掌櫃直接表明了來意,年豐糧店的東家古月家願意提供湛魁在奉天城與沙垭國作戰期間的所有糧草,但希望湛魁能将神洲國與沙垭國之間的土地交由古月家處理。
湛魁記得神洲國與沙垭國之間的土地因為戰亂常年無人耕作而荒蕪,之前奉天城總督也曾讓流放之人到那些土地上勞作,但每每有所收成之時,沙垭國就會過來殺人掠奪再放火燒地,三番兩次後奉天城總督也就放棄了那些土地,任由其荒蕪至今。
湛魁也知道秦淮城古月家。秦淮城有五大世家,其中趙家是湛魁的外祖家,湛老太太是趙家的嫡女,未出閣時與秦淮城另三家世家楊家王家宋家皆有來往,唯獨古月家沒有來往,也隻知道古月家是行商的,有數百條海船常年往返神洲國與他國之間,财産之多富可敵國,甚至有傳聞說秦淮城就是古月家先祖建立的。
葛掌櫃見湛魁沒同意也沒反對,便繼續說了下去,隻要湛魁打退沙垭國後把那些荒蕪已久的土地交給古月家處理,那麼古月家每年會資助湛魁一筆軍費,他說着比劃了一個數字。湛魁自然不會輕易答應,就說要考慮。葛掌櫃也沒多說什麼,臨走前說他東家為了表示誠意,讓年豐糧行先運了一批糧草出城送到軍營,這批糧草足夠湛魁的軍隊飽食三天。
湛魁與呂翔細細分析了古月家的要求,最後決定答應下來,至于湛魁打退沙垭國帶兵離開奉天城後古月家要如何守住這些土地就不關他的事了。呂翔對古月家起了濃厚興趣,立即派人去秦淮城查古月家,随後就與湛魁以及其他将領讨論如何打退沙垭國,雖然解決了糧草的問題,可禦寒衣物還是沒有,若不能速戰速決,他們隻怕撐不了多久。
讓湛魁沒想到是禦寒衣物的問題很快也解決了,木镛帶人從秦淮城趕到奉天城送來了一批禦寒衣物,他告訴湛魁還有一批禦寒衣物在路上,大約五日後能到。湛魁大喜過望,讓呂翔立刻把禦寒衣物分發下去,先緊着沖鋒隊。他則設宴款待木镛,席間他問木镛為何會帶着禦寒衣物從秦淮城來到奉天城,木镛說是無意間聽黃钰與人說起奉天城總督不滿湛魁奪了戰功,便在湛魁帶兵到達奉天城前将糧倉裡的好糧都倒賣出去了,還把城裡能制成禦寒衣物的原材料也賣了。
木镛本想着不管真假先運些糧食與禦寒衣物到奉天城,但他去了幾家大糧店,卻都被告知官府下令每人每日最多買糧十斤,他又去打聽了禦寒衣物情況如何,卻也是如糧食一般不許大量購買。他不由得就信了黃钰所說的話,既然天京城裡無法購買大量糧食與禦寒衣物,他就帶着錢财前往秦淮城購買,坐的是古月家的船,恰好遇上了從他國回秦淮城的古月家家主古月栎,聽聞了他前往秦淮城的目的後,便說糧草由古月家在奉天城的年豐糧行來處理,讓他購買禦寒衣物用古月家的快船送往奉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