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刻骨的疼痛感令我緊緊地抓住了五條真司的手臂,等到疼痛減退,回過神來才發覺我的指甲竟深深地嵌進了他的手臂。
可是他的臉上,卻始終覆蓋着那副完美無缺的輕柔微笑。
“好好休息一下吧,茉莉。”
意識的末端,就是沉沒于對方那輕柔的嗓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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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我還在思索要如何才能再見到五條真司,可實際上都不用我自己想辦法,那之後他便幾乎每日都要來造訪這個僻靜的角落。
他來的時間點大多在黃昏或是入夜之後,據說是因為白天都在忙于家族中各種事務的緣故。
和忙碌的五條真司不同,我的每一天則是很空閑。
雖然腦海中那股刺痛感還是會時不時地冒出來,不過相較于剛醒過來的那段時間,其實已經減輕了許多。
至少……已經沒有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睡着了還是痛暈了的情況出現了。
不過在我将這事當作笑話講給泉子聽時,卻剛好被五條真司聽見了,或許是因為這笑話太過無趣——也可能是因為處理事務太過辛苦了,所以就連平日裡總是在微笑着的五條真司也沒有因此露出笑容。
他沉默地站在門口,夜晚的幽暗令他的神色不太明晰,我匆匆瞥過一眼,卻隻能望見陰影的輪廓。
好在他很快便進了屋,像往常那樣在我的身旁坐了下來。
而在五條真司進來之後,泉子總是會悄無聲息地離開房間,這次也不例外。隻剩下兩個人獨處的空間裡,我注視着五條真司的臉,他的臉上并沒有笑意,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股高深莫測的思慮。
我忽然意識到,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斂去笑意的模樣。這張臉褪去了虛幻如朝霧般的笑容之後,沒有表情的時候看起來甚至有些空洞。
因為感覺這樣太奇怪了,所以我問他:“……發生什麼事情了麼?”
五條真司目不轉睛地注視着我,輕聲回答道:“沒有。”
雖然他回答的速度很快,但我總覺得他的回答有些言不由衷,因為他現在看起來并不像是高興或是輕松的樣子。
“你看起來像是有什麼心事的樣子。”
我從寝具裡伸出手來,想要摸摸他的臉,我想觸碰那條薄薄的唇線,讓它的弧度能夠稍微更改一下方向。但礙于距離的限制,我隻能觸碰到他的手臂。
五條真司垂下眼睑注視着我的手背,我覺得他看起來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了。
但是五條真司說:“我沒有心事。”
越是這麼解釋,反而越叫人覺得有什麼事情——即便他很快又恢複了平日那副微笑的面貌,便如同方才的奇怪反應從未出現過一般。
但是他那含帶着思慮的愁緒,卻在我的腦海中不斷地盤旋着。
幾乎是下意識的,我對五條真司說:“我讨厭被欺騙、被蒙蔽的那種感覺。”
我希望他能坦誠地面對我,我希望他永遠也不要欺騙我……
這樣的念頭浮現在腦海中的瞬間,就已經從我的聲帶間被傳遞出來了。
沉默的氣氛持續了好一會兒。
“我很抱歉,茉莉。”五條真司忽然這麼說,“我并不想給你帶來痛苦……這不是我的本意。”
他的聲音裡像是在壓制着某種情感,他的手指撫摸着我的額頭,或者說,是在撫摸着我額頭上那道橫貫着的縫合線。
關于這道疤痕,我隻知道這是因為我做過手術而留下了痕迹,但是更加具體的原因,我至今依舊未能知曉。
不過看樣子,五條真司顯然是知道的。
“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五條真司說,那都是意外。
他告訴我,在我懷孕的那段時間裡,他因為忙于家族中的事務而無法陪伴在我身邊,以至于我不慎出了意外,因此不得不進行手術,所以才會留下這種頭疼的後遺症。
“我不知道會這樣,”五條真司握着我的手說,“我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
他低垂着腦袋,薄而細長的嘴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線,嘴角下斂的弧度讓那張原本美麗的面龐顯露出愁苦與憂郁。
這令我不由得對他心生愛憐。苦難總是會毫無征兆地降臨在人們身上,名為命運的殘酷現實,總是在摧殘着人們的身心。
我對真司說:“這不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