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的手還那麼小,就像是一片柔軟的花瓣那樣包裹着我的一根手指。因為悟即便将五個手指都張開來,将那整個手掌都攤開,也還是那麼的幼小。
“悟……”說實話,來之前我對這個名字的情感依舊停留在“道”的層面上,直到悟用自己的手抓住了我的手指,他用圓圓的藍色眼睛盯着我看,對我露出開心的笑來,我才意識到,“悟”不僅代表着“悟道”。
這是我的孩子,這孩子是我和真司的孩子。
真司的臉上,始終覆蓋着溫柔的笑容,他抱着這個孩子,他對這個孩子無比憐愛。我似乎也受到了這種感情的感染,所以連心也要像雪一樣融化了。
哪怕是堅如寒冰般冷酷的内心,也定然會被某一刻的真摯感情所融化。我覺得自己也是相信這種說法的。
我輕輕地搖晃着自己的手指,悟短短的、藕節般的手臂也随着我的動作而擺動着,從這孩子的口中發出咯咯的笑聲來。果然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呀,所以即便身為“母親”的我絲毫沒有盡到任何母親的責任,他也依舊可以“不計前嫌”地對我展露出天真的笑顔。
“你對自己太過苛責了,”真司又開始安慰我,“這不是你的錯。”
每次聽到他所說的話,我的心情都會變得非常輕松,因為真司總是能夠看穿我的心思,他一直都在說着我最想聽到的話——那種理解的、寬容的……甚至放縱的态度,總是能讓我安心下來。
因為有真司的幫助,我終于逐漸開始适應起了為人母親的身份。
在我提出要抱抱這個孩子的時候,真司卻猶豫了一下,我原本以為他在擔憂我抱不動這個孩子——雖說我的身體确實不大康健,但這種程度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還那麼小的悟,想必也不至于重到那種地步呀。
而後我便看見真司握着悟的手,注視着這孩子的眼睛,頗為認真地同他說着“不許再扯媽媽的頭發……”這樣的話。
那個時候,如果我的胸腔之中有一塊冰,那麼它肯定已經完全融化為水了。
大抵是沒見過真司這樣的神情,悟也不再咯咯地笑了,那張小小的臉蛋上露出懵懵懂懂的神色——我覺得悟并沒有聽懂,他隻是不理解剛才還在對他微笑的真司,為什麼突然就不再笑了。
跟小孩子說這種話,其實也沒有多大的意義吧。我是這樣認為的。主要還是因為真司的态度,他總是保持着這樣的态度,所以我才會覺得,我對他的愛意絕不會随着時間而消退。
但是,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悟天資聰穎,這孩子到了我懷裡也格外乖巧,完全不像之前那樣活潑地“張牙舞爪”。
感受着在我懷中散發溫度的這一個小小的生命,我想到這是我的孩子,想到我會注視着他逐漸長大,看着他成為像我或是像他父親……又或者跟我們截然不同的大人,我便深感生命的奇妙。
這是否也能被歸于天地之間的“道”呢?我總是忍不住聯想到這些。
“悟。”我輕輕地喚着這個孩子的名字,低下腦袋,用自己的臉頰去貼了貼他柔軟的臉蛋,我終于在此刻感受到了一絲初為人母的柔軟。
這是我的孩子啊……我愛他并非是有人要求我去愛他,而是因為我自身的意願,因為我想要接納這個孩子,因為這是我和真司的孩子。
我們三個人,是一家人。父母和孩子,我們組成了完整的家庭。
我們可以擁有幸福,享受快樂。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直到悟長大成人,直到我和真司逐漸老去。
“真司,”我對真司說,“我忽然覺得好高興。”
不知道為什麼,就像是終于實現了夢寐以求的夙願一般,一股令人想要潸然淚下的喜悅宛若海潮那樣向我襲來。
真司張開手臂,輕輕地攏住了我的肩膀,我們一家人就這樣擁抱在一起。真司對我們說:“我也覺得很高興。”
他的聲音簡直像是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