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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南嶺往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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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嶺的君主是個微胖的,永遠用溫潤嗓音同你說話的中年男子,同時也是疼愛女兒的父親。公主被送進宮那刻,他臉上有片刻焦慮的神色,似乎不耐煩地朝遊栗同我瞅了一眼。不過後來大臣們憤憤指責我們時,他又說了公道話:

“是惠惠強迫他倆跟去的,還拖累他們也受了傷。”

他不是真正的寬宏大量,隻是慣性地平息朝堂上的矛盾争端,就像他平息朝政中的分歧一樣。幾年前他聽從一位堂王叔的政見,要在中丘各省設督檢司,管理各地駐軍。後來督檢司的府邸造好,駐軍統領的名冊也謄錄,卻被莊太師一一指出弊端,要進駐的軍隊三天内撤回來。那位王爺和莊太師在朝堂上互相指責,那時我也在那裡,堂王叔特地請我來支持他的政見。

“現在中丘各地流寇四串,您的叔父管不了。那些暴徒進了監獄也不服管教,不把幾千兵壓在那裡,他們就有膽子把衙門燒了。不知道老頭吃錯了什麼藥,我們養得兵強馬壯,他不用來打仗卻圈起來耍馬戲。”

莊太師沒有管我,隻對王爺笑道:“你門下的那些人,到了那裡隻有壞事。一群羊會聽一頭狼的号令嘛?它們隻會逃跑。那些門客跟了你許多年,是該喂個肥差犒勞,但是你要記得,别喂不屬于你的肉。”

他們争執是常有的事,我通常沉默以對。目光偶爾掠過君主,他往往垂眼聽着,有時摸一摸自己的袖子。我那時訝異他的寬容忍讓,等他們争執完了後,他還兩處安撫了一番。現在回想起來,毋甯說是他的好脾氣,不如說是他兩處都不關心。他被當作帝王培養長大,坐在龍椅上是他的責任。可他也有自己享樂的權利,等待戲班開鑼的那刻,或是西澤的蛇女前來獻舞,他的臉要比在朝堂上生動得多。

無論如何,這些品質足夠他做一位仁君了。得知遊栗命在旦夕,他還送了一根野山參。大概公主的花言巧語唬動了他,讓他相信遊栗隻是個被迫困在異鄉,卻對主人忠心耿耿的奴仆。他的改觀救了遊栗一命,至少禦醫能時常過來看看遊栗。遊栗康複後,我倆親自去謝過他。當時他和幾個子女在談論桌上的新鮮乳酪,惠公主提醒了他,他的記性不錯,毫不吝啬地誇獎了遊栗一番。我倆退了出來,世上是有那麼些人,他的贊美或苛責都沒法讓你激動。

從此公主就以遊栗的救命恩人自居。那天我引開狼群,一人往平地上跑。遊栗和公主原本預備進樹林,誰知遊栗舊傷發作,從馬上跌下來。公主一手握缰繩,另一隻斷手抓着他的胳膊,在狼口下救了他一命。後來禦醫還是把她的右手治好了,但是禦醫也叮咛她将來不能使力用右手。她聽了後大哭起來,簡直是大哭大鬧,用力蹬腳,拿左手摔東西,好補償她不能使力的右手。

宮裡人人都遷就她。她本來就是南嶺王最得意的女兒,如今更是侍奉她跟女神一般。我讓遊栗别太内疚,公主即使殘廢了,也會有人照顧得妥妥當當。

可是遊栗心情大受影響。大概他情願把右手賠給她,也不願欠她的情。那天他倆渾身血淋淋,被趕來的馬隊救了,遊栗已暈過去,公主瞅了我一眼,也被老麽麽抱走。等到我被傳進宮,她已包紮梳洗好,坐在君主身邊。

她把一切都跟父王說了,說幾句還會拿父王的袖子擦一下眼淚,好像驚魂未定。除了最後,她把自己同遊栗交換了位置。遊栗騎着落雲拖着她,身後還有一頭兇悍的狼,怎麼趕都不走,把他倆都咬傷了。

整個過程她都未看過我。當天許多人看着她帶我們出來,可樹林的事隻有我們三個知道。沒有人有疑問,可是四周奇異的空氣暗湧,他們的公主把他們都趕走,卻和兩個别國的人質一起逃往。

我隻能承認從那以後我不怎麼讨厭她了,甚至還期望她來看我們。而遊栗的心情則更明顯,她不僅救了他還替他善後。他不能坦誠地表達感激,又不能灑脫地忘記。每次門前有馬蹄聲,他都會朝門口望去。

一日深夜,院裡突然有輕微的腳步聲。此刻已是後半夜,萬籁俱寂,隻有我比白日更為敏銳,隐約有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果然有人進來,我按住被褥下的刀柄。那人動作很快,一手捂住我的嘴,另一手便舉劍揮來。我雙目一睜,月色正好反射在刀刃上,霎時間殺氣騰騰。那人未料我醒着,一時分神,手上片刻遲疑。我已一腳踢去,同時看清門口還有一人,我立刻将身邊的那人反按在床上,手上的短刀朝他脖子抹去。

那人動了一下就沒氣了。我朝門口看去,另一人已冷靜下來,舉起劍朝我背後刺來。他動作麻利,看來是訓練過的殺手。我朝右一晃,劍還是刺中胳膊。那人幾步便将我逼到牆角,見我退無可退,又是一劍刺來。這一劍又兇又猛,我躲閃不及,隻好用手緊握住刺來的刀刃。那刀口離我的脖子隻半寸,我握刀的右臂亦擡不起來反抗。正僵持時,門口又來一人,我喘着氣,朝來人冷冷望去,心想今晚若是性命不保,南嶺會如何公告天下。那刻心裡竟有一絲凄涼的快意,好似雪山迷路的獵人等來了他的結局。

來人舉起地上的四方凳子,一下就把我面前的刺客給打暈了。

原來遊栗被我屋裡響動吵醒,便過來看看。我示意他不要聲張,又忙去母親屋裡察看。母親正睡得安穩,我們就悄悄退出來。他把一具屍體埋了,另一個就捆在後院的煤窖裡。此刻天已微明,我倆坐在窗下,一邊清洗傷口,一邊忖度是誰要我的性命。

遊栗自然說是南嶺的國君。南嶺的國君,我心裡想,他若要殺我,會巧立名目給我按個罪名,把我捆去斬首。暗夜殺手不是他的作風。或是朝中哪個官員,與中丘的皇族有仇,想暗中取我的性命。可他們等得也太久了。我們想了一番也無結論,隻好等後院的活口醒來再盤問。

母親知道後,同我們一起到了後院查看那殺手。他衣着普通,身上也無任何随帶品證明身份。遊栗盤問他多時,他顯然為保性命,不作強硬的姿态,可兜兜轉轉幾句,也說不出是受誰指令,隻是一問三不知。母親擔心我的安危,命遊栗這些天不可離開我。此刻天已大亮,到了她去馬廄的時辰,她将一屋狼藉收拾了,又囑咐我好些話才離開。

我帶着遊栗又回到煤窖,我不再與他周旋,命遊栗把他兩手按在桌上。那人見我神情冷冽,怕是有番酷刑,呼吸漸重。

“你别緊張。”我說,“我們現在做問答遊戲。遊戲規定我問你答,你要是故意答錯,或是答不知道,就得受罰。受罰的就是你的手。”我敲敲他攤在桌面的十根手指,“你看每根手指都分上下兩截,一次砍一截,你就有二十次機會。當然,要是超過二十次,就剁掉整隻手,明白嘛?”

那人還是說:“我隻是受命于他人,太子請體諒。”

他把太子叫得如此順口,我心中疑雲翻騰,問他:“你家鄉何處?”

他隻停頓一刻,便答:“邺城。”

我朝他臉上看去,笑道:“你不是邺城人。”

他還未作反應,遊栗已手起刀落,一截小指滾落到腳邊,我揀起來放回桌上。

那人壓着嗓子發出一陣呻吟,以武士來說,他實在太不中用。遊栗見他不停扭動,便拖着他的腿想捆去房柱上。誰知拖到一半,他兩腿的繩子尚未幫好,惠公主突然推門進來。

遊栗同我都是一愣,我腦中頓時轉過千百個念頭,如何遮掩此事。誰知那刺客趁着我們恍神片刻,已幾步沖到門口,一把扣住公主的脖子,惡狠狠地朝我們說:“把馬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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