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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南宮世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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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曹尹大人先開口,讀了一遍訴狀,整整讀了半盞茶的工夫,大緻是控告成安侯府火燒文廟,傷及人命的罪狀;還有一項,便是将納入文廟的土地财帛,分贓以及納為己有。

等他讀完,火盆裡的碳正嗞嗞燃着火苗。

坐在正中的馮堅說道:“王珒,你可都承認?”

這時,王珒突然擡起頭,用痛心疾首的表情喊道:“大人請明察,侯府是冤枉的,小民是冤枉的。”

他胡子拉紮,滿臉憂憤,恍然間真覺得他受了不白之冤。

馮大人表示同情,對他說:“慢慢說來,不要着急。”

王珒跪在正中,凄然而道:“訴狀之中,控告侯府火燒文廟,是子虛烏有。火燒那日,小民奉聖意,正在協調上江治水的後勤之事,上江知州官員三十餘人皆可作證。訴狀之中又說協同作案,誰來協同?請那人出來。侯府上下百餘人,大人皆可調來審問。”

馮大人便看向刑曹大人,尹大人當即說:“已調來數人,正在慢慢審問,目前未有人指證。”

于是馮堅又看了一遍訴狀。

“看來,如今主要指證侯府的,就是文廟的住持宏善了。”

王珒垂下頭,略帶歉意地說:“這件事,是小民的錯。”

我心裡嘀咕,他的花樣真多。

“年中的時候,師太曾與侯府商量,主要是地稅分成的事。因為連年戰亂,寺廟收入艱難,所以師太想多分幾成。可我當時拒絕了。所以,惹惱了師太。”

婁柱塵這時笑道:“按照公子所言,她是因為分贓不均,才誣陷你的。”

王珒擡起頭,小心翼翼地說:“不敢。隻是文廟着火一事,純屬意外。小民猜想,可能是住持本人誤會了,以為這場意外是有人蓄意而為。”

這時廳上的三位大人,相互議論了一番,爾後,還是馮堅說道:“既然這樣,刑曹尹大人會去提審宏善。隻是她年老體弱,如今又受了傷,不宜前來對質。”

王珒立刻跪拜:“師太以及文廟的所有人,都因為侯府的行差踏錯而受苦。侯府願意承擔所有損失,安置苦主,不讓此事再沸沸揚揚。”

馮堅非常滿意他的态度,而婁柱塵則摸摸自己的下巴,注目着王珒。

他提醒他:“除此之外,還得向南宮府緻歉,這火畢竟燒在他們家的地方。”

王珒接過暗示,又向叔父跪拜。

“世兄,真心抱歉。家父已然明示,文廟燒毀之處,侯府會清掃幹淨。另外,賠償世兄一鬥數黃金,做為重建殿宇的補償。請世兄,不要介懷此事了。”

我正在想叔父會同意麽,叔父卻看着我。

“小冰,你覺得是否可行?”

他為什麼要問我?是讓我來做決定麽。

而王珒已面對我,誠懇說道:“三小姐,請原諒侯府吧。”

“小叔叔,”我謹慎又緊張地說道,“你可要保證,不能傷害文廟中的任何人了,包括宏善住持。”

王珒旋即應聲。

“那是當然。我和宏善師太,原來是很好的朋友。”

也許隻有我注意到了,他的嘴角有微微上揚。大家隻能看見王珒跪在大廳裡,一副可憐又委屈的樣子。

于是副史馮大人開始審問第二項罪狀。可是收地與文廟分贓一事,王珒原本就沒有否認,所以隻是如何判決的問題。

這時,有内官禀告,聖上會來聽審。于是所有人都站起來。

我再次見到長豐的時候,發覺他威儀了不少,也許是因為不在民間的緣故。他坐着禦辇而下,行走如風,而皇城中的人,都對他持着仰視的目光。

在衆人的仰視中,他走到廳内,撤掉鬥篷,一眼看見了叔父,很開心地笑了。可他沒有走過來,也沒有喊他師兄,隻是依然很開心地說:“好啊,你們惹得什麼案子?把南宮府也請來了。”

婁柱塵在他耳旁輕聲說了幾句,而長豐則漫不經心地聽着。

他瞅着面前的兩尊火爐,命人搬開了,又命人把地褥也挪走,讓王珒結結實實地跪在石地上。

“王卿家,”他說,“你真能惹事。你的老爹捅了個大窟窿,我還沒有算賬。你倒好,又去找寺廟的麻煩。”

王珒知道,這是他最重要的時刻,他毫不在意地重重地磕在石闆上。

“陛下,都是侯府的失職。請陛下懲處。”

可是行刺一事應該是機密,長豐不會堂而皇之地讨論。

“你們審到哪裡了?定了罪,就重重地判。”

王珒不敢置聲,于是刑曹尹大人就把剛才的事簡報了一遍。

尹大人說道:“因為侯府是否縱火一事,證據不夠,還需再查。如今,先讓侯府安置所有苦主,賠償南宮府的損失,平息這場風波。至于王公子,審訊完畢後交還巴陵府看押,直到查清事件真相為止。”

長豐揚手招了兩位閣老,挑眉問他們:“是這樣麽?”

馮堅未說話;婁柱塵思索片刻,才說:“老臣認為,為了地方安甯,最好盡快平息此事。而成安侯府,責無旁貸。”

長豐笑了笑。

“好吧。這把火的事,先放過你。”

王珒重聲說道:“謝陛下開恩。”

這時長豐朝叔父丢過來一個眼色。那個眼色仿佛在說,看吧,我就是這樣在應付這些人。

于是馮堅重新撿起并地分贓一事,他也是簡略地将經過禀告,就等着聖意裁奪。

長豐翻開起賬冊來,那是我憑借記憶,重新寫出來的賬冊。

“這件事,王卿家倒是認了。”

王珒跪在一旁,以頭磕地。

“成安侯府,不敢狡辯。還請陛下重罰。”

長豐一頁頁地翻過去,口裡說道:“你搞了這麼多金銀田莊,難怪天不怕地不怕。”

在他翻看與譏諷的過程中,王珒始終不吱一聲。

長豐斜睨着他:“怎麼了?這些财帛,都預備怎麼處置?”

王珒卻為難地,支吾而語:“禀告聖上,這些年來,成安侯府為了擴編,需要增加不少補給。良田與财帛,都是勞軍之物,其實侯府并未挪作已用。”

長豐慢慢變了臉色。

馮堅生氣說道:“胡說八道。侯府擴編的軍饷,難道不是按季發放的?可曾少了你們一分一裡?”

王珒垂下頭:“自然不會少。隻是…”他略作停頓,“隻是軍饷發放流程繁瑣,等實際發到官兵手中,至少要遲三月。”

他謹小慎微地解釋着:“陛下,一人一張口,不可能幾個月不吃喝。侯府是直接面對兵民的地方,無計可施,我才把閑置的土地收過來種糧,每樁買賣,都有白紙黑字可查。”

長豐并不啃聲,拿眼睛瞅着婁柱塵與馮堅。

婁柱塵連忙上禀:“陛下,每季軍饷數目都按時從前橋閣發出,隻是到了戶曹批核需要時日,另外金庫取現也要等待。所以大緻會延誤三十到四十天。”

馮堅接着說:“陛下,軍饷發放的流程都是必要之舉。大數目的銀錢怎可草率而放行,戶曹需維護每月每季收支均衡,才能令金庫穩定。”

這兩位前橋閣的老滑頭,都挺厲害的。

于是王珒立刻服軟。

“的确如此,是小民見識短淺。侯府遠離京都,如果手上沒錢,隻能使些笨拙的手段。小民不比幾位大人,俯瞰全國,高瞻遠矚。”

他又朝長豐跪拜。

“陛下,賬冊上的樁樁件件,成安侯府不敢狡辯。請幾位大人,按照律例重罰。”

長豐還在細細看着賬冊。如果說王珒有多麼狡黠,那麼長豐也不會比他差。

他把賬冊從第一頁翻到最後,又從最後翻回第一頁。

而王珒跪在他的腳邊,一動也不動。

最後長豐說:“這麼看來,是我虧待了你?又叫你們擴編,又不給你們吃飽。”

他這樣一說,其他三位大人連忙下跪;而王珒亦感不妙,将頭埋得更低。

因為廳中的官員都是跪拜的姿态,叔父和我也不好坐着,都站立一旁。長豐看見了,突然将手上的賬冊扔過來,正好扔到叔父面前。

“師兄,你看到了吧。這本賬是南宮府呈上的,你都看過了吧。”

他突然笑起來:“你說,他們該不該打?”

未及反應,他大步将賬冊抽回。然後,讓我目瞪口呆地,他卷起賬本,瘋狂地朝地上的人打去。

“叫你們貪得無厭!叫你們巧言令色!”

他是把地上跪着的人,都當作王珒了麽。叔父拼命拉住他,口中隻說陛下息怒。

這個場景太詭異了,而跪在地上的臣民們,居然沒有一個動彈,聽任他的發洩。

過了許久,等到帷幕外的雪花再次飄落的時候,長豐終于發洩完了。他氣喘籲籲的,雪飄進他的脖子裡,同他渾身灼熱的汗混雜在一起;而其他人則被凍壞了。

“陛下,”叔父也隻能下跪了,“請息怒。事已至此,不如想想如何懲治,以儆效尤。”

長豐退回座椅深處,目光恢複平靜。

“幾位卿家起來吧。”他說。

“各位都幸苦了,”他的心情好多了,“王珒還是押回巴陵,就按照刑曹的意思來。至于懲處…”

這時,一直長跪的王珒立刻說:“陛下,小民願承擔一切。家父年老,請手下留情。”

長豐說:“王珒領鞭笞一百,回巴陵理清人命官司。然後,成安侯府遷至邺城,替我看守與南嶺的邊防。”

這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顯然王珒也愣住了,半晌沒有接話。

他又朝婁柱塵一揮手。

“巴陵成安侯府邸,指派執書副史婁柱塵前去清點。一月之内清點完畢。”

婁柱塵立刻應聲遵旨。

長豐問一直沉默的王珒:“怎麼了?王卿家有異議?”

王珒幽深的目光一直落在地面,在片刻的不動聲色的權衡利弊之下,他用了平靜的聲調回答:“成安侯府領旨,謝陛下厚恩。”

于是,這場像戲台上敲鑼打鼓的議會結束了。我從偏廳走出來,遠處就是前橋閣。從始至終,都沒有人問過,文廟損壞了多少,死傷了多少。連我都忘記了,來這裡的初衷是什麼。

叔父被長豐叫走了,我一人伫立在風雪中。

“三小姐。”

王珒的嗓音我認得,沒回頭也知道是他。他的兩腿一瘸一拐的,正要去受刑。

他遞給我一封信。

我打開。這又是份宏善的口供,她承認是受南宮府的慫恿,在試航當天指認成安侯府,并且故意掀起波浪。

他笑道:“今天,看在三小姐的面子上,我沒有拿出來。”

“是你逼她寫的?”我立刻問,又裝作很生氣,“根本沒有的事。”

他沒有回答,一副僥幸脫身後,無所謂的樣子。

臨走的時候,他又叫住我。

“三小姐,你要小心。”他認真地望着我,“你要小心,那位南宮氏的小船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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