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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京都斜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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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過得真鬧心。大伯又在礦場與人打架,叫人用鐵鏟捶了腦袋。爺爺在除夕前幾天坐車走了。他一把年紀,佝偻着背,上馬車後直喘氣,我看着都心疼。家中的小輩們聚着也無趣,當家的走了,幾位嬸嬸無事可做,難免聚在一處嚼舌。碰上今年細粳米收得少,各房不夠分,母親又說國喪未過,将裁衣香料兩項銀錢免了,衆人越發怨怼。到了祭祖那夜吵鬧起來,說母親委屈活人就罷了,連祖宗的供給都吝啬。

隻是聽說去年田莊的收成很差。入秋季節冰雹連雨,牧場遭了殃,牛羊自然也送得少。母親已經盡量周全,祭祖的供品按分列一樣未少。可女人對女人的不滿是不需要理由的。母親主家多年,家中一分一厘的花銷都聽她擺布,趁祖父不在家,衆人的嫉恨都發作起來。

“大伯在礦場生出多少事,家裡賠掉多少銀兩去救他。北邊的牧場也給收走了。可家裡人都不說什麼。”我看着母親微垂的眼皮,“阿娘這些年早起晚睡,連下人馬夫都笑臉相迎,如今隻是節省一年的日常用度,他們憑什麼給我們臉色瞧。”

我把梳子扔掉,氣呼呼鼓起腮幫子。

“我早說過,阿娘以後不要管家了。自己擔着那樣重的責任,在旁人看來,非但不說你的好,還覺得你賣弄才幹。”

尤其是女人,太能幹不是好事。有一天連枕邊人都忌憚你,這樣更糟糕。

“這些天阿爹也不回家。嬸嬸們這樣吵鬧,他應該來幫你說說理。”

母親撥着算盤珠子,壓根沒聽清我的話。

“我是天生勞碌命。”她隻是歎氣,“将來給你尋個好人家,不要這樣累才好。”

老管家敲了敲門,說宮裡來人了。

“莊嬷嬷過來請大姑娘。”

又是綠桃。她尋死覓活不是一兩次了。我的眉心都擰在一處,實在不願意進宮伺候那個祖宗。

母親站起來,笑道:“喜兒答應過婁娘子,午後去看望她父親。告訴嬷嬷,待會兒我随她進宮見公主。”

她把牛乳倒入碗,浮出細細的雪白的紋理,随後用蓋子仔細封好。

“可憐的孩子。喜兒,她比你還小呢。過幾天,你再進宮去陪陪她。”

我垂下頭,提着牛乳跟在後面。其實哪處我都不想去。

婁伯伯的府邸大門給鎖住了,我們的馬車停到角門,老奴在門口栓好缰繩,引着我往内走。前廳的門關着,顯然很久沒有迎客。院子裡光秃秃的,冬日稀落的陽光毫無生氣。隻走到回廊,裡面邊傳來争吵聲。我聽一聽,立刻分辨其中有婁娘子激動的嗓音。

他們家的老奴見我停下腳步,就低頭說:“這是我家小爺和大小姐在争執呢。大姑娘别見怪。”

我便問,婁夫人在哪裡。

老奴搖搖頭:“夫人去安福郡主府了。她同我家那位小爺是不能待在一個屋檐下的。”

多大的仇呢。我抿抿幹燥的嘴唇。我家幾位叔叔各自娶上好幾個女人,閑暇時還圍在一處打牌。看來各家有各家的煩惱。既然婁夫人不在,我把牛□□給老仆。

“這是家裡莊子上送來的,兌在米粥裡給病人吃最補身體。若吃得有效,隔幾日我再送一些。”

别家的事少參和為好,我準備告辭。老仆卻絮絮叨叨,總要讓小姐出來送一送才好。他跑進去請示主人,我隻好留在院子裡。午後的天氣不算冷,再次細細看這座府邸,往日它總有刻意經營的繁華,像戲文裡不真實的布景台子。婁伯伯與這樣的戲台子挺不般配,我心裡想,眼睛注視窗格上的雕花,這些精緻的東西都是他夫人的主意吧。

角門又傳來車轱辘的聲響,又有人來探望病人。我伸了伸脖子,見一行人直接走進來,領頭是個粗壯漢子,緒着胡須提着刀。隔着窗格的镂花,又有一個女人跟在後面,纖細的腰身,踮着矯情的步子。我猛然想起來,那是九鹿山莊的南宮小姐。那個夜晚的每張人臉都刻在心裡,更何況她原本令人印象深刻。她來這裡幹什麼。我差點忘了,婁夫人和她出自一個宗族,她們都是南宮世家的人。

難道她來探望本家姑母嗎?恰好婁姣姣從内院走出來,她身旁的老奴則擡頭尋找我的身影。我從月門繞回,剛好迎面而上。另外兩個女人也沒在意我,瞪大骨碌碌的眼珠子相互瞅着。

“你來幹什麼?”

另一個說:“來找大寶。順道看看你父親。”

婁姣姣冷笑:“很好,快把小雜碎帶走。我們家如今不見外客。”

南宮小姐就揚起眉:“小雜碎也是命根子。倒是表姐你,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看來這一家内情複雜,我挪動步子朝外走。

“哎喲,這個姑娘很臉熟。”

轉過身,揚起的眼角又在打量我。

“想起來了,”她又說,“那天晚上不是你端着大碗給主上送酒的?結果,把他送上西天了。”

我倒抽一口涼氣。她怎麼能泰然自若說這些話的。周圍的幾個大漢并不啃聲。她遞一個眼神,示意随從關門,随後趾高氣昂往裡走。頓時明白婁姣姣不喜歡她的原因。很少會有女人喜歡她。

角門口守着人,明顯不讓人離開。跟随衆人來到内院,迎面走來一個男孩。圓鼓鼓的臉龐,兩眼通紅,瞧見領頭的大漢,就撲過去哭起來。

婁柱塵躺在卧室裡,垂簾被冷風吹起,一隻幹枯的手露在褥子外,他半靠在墊子上,蠟黃的臉毫無生氣。我太驚訝,混雜着難受與不可置信。那位挺着渾圓肚子,擠弄兩撇胡子揶揄祖父的男人,如今如幹癟的木柴堆放在床上。

跪在卧室的門檻後,朝他磕一記頭,我幾乎同時相信他是救不活的。

“婁伯伯,我代替祖父來問候。”他沒有看我,也許不記得我是誰,“爺爺去北邊礦場。那邊積了雪,一時間回不來。”

他沒有回應,直愣愣的目光注視前方,又仿佛什麼都看不見。我忍不住走進去,炭火燒得很旺,可病人給打理得并不妥當。他身上裹的襖太厚,這樣躺着多不舒服。這間屋子太悶太幹燥,間雜着難聞氣味,要開窗透透氣。

南宮小姐也朝裡望一眼,她和婁姣姣都不打算進屋。婁府的老奴與我相熟,我們把案幾上的殘羹收走,落灰的床頭擦拭一遍,我順便打開窗戶,新鮮的空氣湧進屋。床上的老頭動了動,幾隻鳥兒在窗棱外吱吱叫,他的視線轉過去。

剛才的男孩也過來幫忙,我對他說:“一會給大伯伯換身衣服,他穿得太厚,肯定一身汗。”

男孩連忙應允。我又指着藥吊子,這個拿到後屋去,熏得屋子裡都是藥味。

男孩幾下收拾好了,隻是依舊兩眼通紅。我便對老奴說:“别忘記隔天用清水彈彈灰,病人呼吸弱,吸進去對身子不好。”

老奴低頭道:“多謝喜姑娘。老爺知道姑娘來看他,心裡是高興的。”

又推一下自家少爺,男孩抹好眼淚,鄭重其事對我說:“多謝姐姐。等父親好了,我再登門拜謝。”

舉手之勞,有什麼好謝的,隻怕真正辛苦的是你。床腳邊還塞幾隻夜壺,周遭皆是污漬。他瞥見我的目光,臉上讪讪的。我就微笑道:“家裡那些人,你要安排好調度。隻靠自己日夜守着,也沒有這樣的精力。”

男孩認真點頭。這是個很乖的男孩,不明白他的親姐姐為何對他惡言相向。

“大寶,你過來。”親姐姐在外頭喊。

男孩立刻走出去,并沒有走到婁娘子身旁,反而去了對側。那裡的南宮小姐正坐着吃茶。他倆嘀咕幾句,原來領頭的大漢領一名蓄山羊胡的老頭進去内室。

“别怕,先讓尤七老爺把個脈。”

婁姣姣騰地站起來,對于這幫不速之客非常厭惡。

“宮裡和民間的藥方都用過,都瞧不出所以然。你帶來的什麼三教九流?又安的什麼心?”

南宮小姐命人關掉内室的門,讓大夫安靜看診。又把婁府的老奴叫到面前,詢問他家主人生病的始末。其實我也很好奇,悄悄退去一旁的陰影靜聽。

老奴将頭埋在胸前,他對南宮小姐很恭敬,卻不如對我親切。

“去年秋天,辦完先主的喪事,老爺已瘦了一圈。當時隻認為操勞多度,歇息幾天修養便好。可不知為何,人卻一天天衰弱下來。”

南宮小姐便說:“當時怎麼不呈報?早些告知中殿,如今前橋閣也至于無人主事。”

老奴隻說,當時并未料到這病會延綿如此。

“大娘子,為辦先主的喪事,老爺同新君争執過幾次。那時秋收不順,大夥的煩心事都多。新君本不願意去皇陵,老爺是個犟脾氣,說禮不成位不正如此的話,惹得新君很生氣。後來身體衰弱,他又不肯上報,硬撐去閣中理事。直到新君去了永昌,他實在支持不住,一頭倒在床上。”

難道是和主君賭氣生的病,這怎麼可能呢。

一旁的大寶很着急,扯着南宮小姐的衣袖。而他的親姐姐倒沉默不語。

“單哥哥不會對父親生氣,是不是?”

南宮小姐笑道:“當然不會。單哥哥一直善待前朝的忠臣良将。”

她突然回頭,平靜的目光直視我。

“元小姐,老丞相去了哪裡?此刻他應該在前橋閣安穩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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