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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月朦胧(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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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的我曾問過,為何有人要殺長豐。那年巴陵郊外,夏荷滴水的湖畔,我們幾個懵懂的女孩,一齊仰望鐵麒麟的君主。其實他長得挺好看。隻是眼眶上,倒挂兩股長長的眉。眉角沉沉下垂,端着近憂遠慮的表情,叫人親近不得。我隻顧發愁小月的前途,生怕小月被他娶走了。沒成想迎來一群莫名的刺客。後來他舉起刀,把一個女人的腦袋砍了,那顆可憐的頭顱滾到面前,從此成了我和小月抵觸他的原因。而如今回想,那時的長豐根本不在意面前的女娃娃吧。他想娶小月,可叔父回絕了,最終他也沒生氣。他怎會在意某個任性的女孩,南宮氏的擁趸才是他要的東西。

京都的夜黑黢黢的,連續好幾夜宵禁,馬蹄聲一過,整個屋架子都會顫抖。深沉的夜,我能聞到門外的恐慌。

當時喜兒驚訝問,你怎麼知道是大妃?

我說了她也不會相信。我能聞到她靠近時的惡意。

正如小月身上,滿是冬日陽光的溫暖。大妃在黑暗中靠近,我滿眼是腐肉上爬的蛆。

“小冰姐姐,你燒得很厲害,又胡言亂語了。”

脖頸上一層汗。有人用熱水輕輕擦拭,又幫忙換了身衣裳,我呓語幾聲,自己也沒聽清說什麼。

鄭未薔是聰明人,隻提出單獨關押大妃。至于平康王爺,他是皇室血脈,輪不到他來管。同樣流着鐵麒麟的血,王爺和長豐不同。他有對暧昧不明的褐色眼珠,無辜地放大,眼底的顔色,仿佛攪動後渾濁的水,冷冰冰瞪着衆人。而大妃緊咬牙槽,無措又無語,像做錯事的孩子。她在等他的示意。于是他的目光更漠然,敲一敲自己的輪椅,說他要回家了。

木輪軸發出噪音。到我身旁,他突然捏住我的手,又濕又粘。空洞的眼珠,朝我古怪一笑,又拉起手背重重親一下。金士榮擡起手,卻被老丞相阻止。後來鄭伯伯說,王爺能走,但事關重大,大妃情留步。他都沒有回頭。木輪咯吱聲漸漸遠去。

日月背離,骨肉相殺。有人說了這個。

元绉走去,揚手扇他一巴掌,自己筆直跪到地上。主上犯錯,臣子皆是罪人,衆臣自今日起,晌午烈日,都去跪青璃瓦。羽林衛見這架勢,個個呆頭呆腦,隻好偃旗息鼓。這場鬧劇才收場。

小月,他們都認為我和單立害了長豐。冤枉我倒沒什麼,可單立惹上嫌疑,必定坐不穩中殿。我不希望他像長豐一樣,被人質疑得位不正。如今雍州沒落,家族無人,我能做的隻有這些。

翻過身,嗓子清爽些。尤七說,這陣子我常暈倒,所以不讓我出門。去完大都府後,也許我又暈過去了,醒來便躺在床上。

“七爺爺…”他翹着二郎腿,背靠床柱,一隻手給我号脈呢。見我醒了,另一隻手翻我的眼皮。

我擡起脖子望了望。

他就說,元家小姐和阿楚照顧我幾天,終于等我退燒,她們睡覺去了。

我沒找她們。郭池在哪?

七爺爺從喉嚨中嗆一下:“三小姐,你可答應我什麼?管什麼閑事。少全老弟在天上怪我呢。”

我怎麼老是暈倒呢?

他就念叨:“不吃飯也不睡覺,當然會暈倒。”

“等過幾天,”他吹一口煙袋,對我笑,“跟爺爺去南方逛逛,春夏時光,南邊都是花兒和俏姑娘。”

天蒙蒙亮,有人推門張望。姑奶奶有個外嫁的女兒,小名春兒,我和阿楚就喚春姨。剛來鎮國公府那陣子,我老嫌棄她又懶又邋遢,等相熟了,才發現她更懶更邋遢。她和金士榮生了個女兒,與她母親不同,這個女孩是鬼靈精。

“小冰姐姐,洗臉水來了。”鬼靈精端着銅盆,絞幹面巾,殷勤伺候我。

“小冰姐姐怎麼能去南方?”她朝尤七使鬼臉,皺起黃黃的面皮,細眼兔牙,神情像足她老爹,“等主君哥哥回來,他們要成親的。”

誰是你的哥哥姐姐。我忍不住翻白眼。

小丫頭爬到床上,摸摸我的額頭。動情感歎我病得很重。這些天,她和她母親又累又發愁。聽這語氣,衣不解帶照顧病人,她是頭一份幸苦。

七爺爺嘿嘿直笑,隻說豆芽菜又來賣乖。曾經我問女孩的名字,春姨腼腆道,閨女叫雅雅,雅緻的雅;金士榮以駁斥媳婦為樂,硬說丫頭叫芽芽,因為長得跟豆芽菜似的。兩人吵起來,至今我不知道女孩真名是什麼。

廚房送來細米粥,一碟黃豆芽一碟鹹扁豆。她挺高興的,盤腿坐到小桌對面,與我一起吃早飯。

“米糧還夠嗎?”我轉頭問尤七。

芽芽立刻說:“本來不夠,糧道堵了,莊上吳老頭怕打劫,不敢往北面送。幸好前幾天元家姐姐擡來兩擔米,十幾隻雞鴨和新鮮蔬果。小冰姐姐愛吃什麼?我再去問她要。”

抽走她的筷子,占了他人的便宜還理所應當。命令她不準吃了。還得幫卞小春教女兒。

“等套好車,你去送行,”抹一把她嘴角的米粒,“前些天百香花研的胭脂膏,選兩盒顔色好的,你拿去送給她。”

小丫頭癟癟嘴:“阿爹說過,老丞相占了人家三輩子的榮華富貴,吃點他們家的,又怎麼了?”

心頭冒火,卻被尤七按住。他搖搖頭,叫我别激動,三言兩語把女孩打發走。天色大亮,七爺爺洗漱後又折回,雙手托了一把琴。弦上落着灰,抹開琴頭的灰,烏溜的木闆,刻了綠绮香海四字。

他笑眯眯:“三小姐,學學奏樂,也許對你有好處。”

我不會彈,挑起幾根弦玩。管家敲門,大都府的鄭大人來看望姑娘。我還不能下床,管家便把一盞屏風挪到床前。隔着屏風,一雙過大的官靴走近,鞋頭開裂,泛出黃黃的絨布,鞋底布滿污泥。

他低頭解釋:“昨晚跟着郭大人,給羽林衛右山營的人,重新登記造冊。”

我便說,你肯幫忙郭将軍,這樣很難得。

他拳拳推卻:“登記造冊在役兵員,按時發俸供養,這原是大都府的責任。

假模假樣的,那你一大早跑來幹什麼。

“哦…”他微微擡起頭,屏風擋着,看不清表情,“平康王妃住在府上,身體無恙,吃喝都與内子一處。今天特來支會姑娘一聲。另外,大妃一介女流,又是親王女眷,臣隻好開私堂審理。到時候,小姐能否來旁聽,是好是歹,将來能為佐證。”

“怎麼?”我有些奇怪,“你怕有人不相信你的話?”

他連說不敢。

“事關天家命案。有姑娘在側,希望陛下不會認為是下官擅專。”

撥着七根弦。瞅他謹小慎微的影子,藏在角落斤斤計較。

“都城内一直鬧糧荒,”我說,“四周糧道又不通暢,夜間宵禁,白天許多店鋪閉門不開。如今人心惶惶。”

鄭未薔,你坐鎮大都府,協調民生是你的本職。你倒深謀遠慮,開始顧慮陛下對你的看法了。

屏風後的影子小心翼翼。

“陛下離京前,為大都内城安全想,特地囑咐,封鎖來京通道。”他略微停頓,“郭将軍奉旨行事,臣接收公文,自然不敢違逆。”

這樣說來,倒是單立考慮不全。可你也不吱聲。手指一劃,綠绮香海走了調。

隻好對他說:“王妃的事情,大人寫好案卷送過來,這回一起寄給陛下。我隻是女子,不好參與官府的事,也不做誰的佐證。”

他有些遲疑,又立刻道是。

“至于大都府一切内務,都是大人的職責。鎮國公府的糧庫都不夠吃,那些平民小戶豈不更艱難。大人的見識比我多,或有聚盜或有躁亂,可要如何是好?”

他慢慢回答:“城外有援急糧道,與主路分開,隻是經年不用,找人清路即可;主要是内城,其實各族大戶都有糧庫,需要前橋閣明令他們放糧。放上幾天,街市米鋪見狀就會營業。穩住人心,等城外的糧道通暢,這波糧荒就能應付過去。”

我坐直了,那以後呢?

他在外頭抿抿胡子,故意吞吞吐吐。

盤算起來,雍州的大片耕地都荒廢了。自從那年沉船,再也沒人去島上經營。還有南宮家承襲的田莊,叔父死後,我也沒管理過。我甚至不知道田莊的具體位置。

後來他說,太平幾年,先主費勁攢了點家底。如果戰事再起,或者京都内亂,無人經營生計,那些家底就掏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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