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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鹣鲽情深(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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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冰也發現二樓有人。我言明先去縣城,拉她坐上馬車。

“等我們走了,他會把人放出來的。”馬車駛出一段距離,我才告訴她。這間驿站有問題,當差的不懂軍中暗語,眼珠子皆瞟着那領頭男子,隻等他一人答話。

她好奇問:“樓上藏的是什麼人?”

我就說:“大概是私行販賣的賤奴,路過此地借宿的。這種驿舍人流複雜,咱們不要輕舉妄動,有事吩咐縣衙去管。”

她不安地抱怨:“驿站是公家地方,他們做這種事也太大膽了。回去後倒要問問前橋閣,他們呈上的話,隻揀好聽的說。你瞧這一路蕭索得很。這裡是中原腹地,又正值盛夏,風吹過頭,反而陰慘慘的。”

無定河靜靜流淌,烈日下快給曬幹了,到處是黃褐色的水灘,無法灌溉黑土,也無法養育花鳥魚蟲。視線所及,隻有茂盛的蘆葦叢,飛起的白絮直撲到臉上。馬車行駛很慢,因為輪子時不時陷入軟泥。我正翻看屬地郡縣的人事名錄,車輪又卡進凹縫。地上肮髒,我叫小冰待在車裡,自己跳下來。

王琮有些心不在焉,跟我走至路旁,見我手裡那本名冊,就接過去瞧。此地縣令名叫譚尼,而掌事武官則是縣尉霍興,再往下查到東西兩間驿站,驿吏的名字皆是空的。

他遲疑半刻,終于說:“陛下,剛才那人…你記得郭池寄來的畫像麼,他們要找的計小塗?那個自稱姓屠的,面容同畫像有幾分相似。”

我略微一愣,因為隻瞧過一眼,我也記得不清楚,可若是真的,未免太離譜,就生氣問:“他是計小塗?他的臉不是貼在逮捕令上?他怎麼能堂而皇之做衙役的?”

王琮随即提議,無論是不是,他先折返去抓人。

我伸手攔住。若那人真是通緝犯,他服役過羽林衛,剛才就能分辨出我們一行人。至少他能認出王琮。可他不動聲色,我們不期而至,他毫無驚慌之态。

“先去縣城,”我說,“到了城裡,叫縣令來問話。另外此行的目的是找人,别顧此失彼。”

折騰近半個時辰,車輪子終于拔出。這時遠處塵沙揚起,又出現一行馬隊。為首一壯實男子,雙肩護甲,紅翎黃巾,另有四人跟随,皆是差不多裝束。馬隊離我十米開外,幾人落地跪拜。無定渡府得到消息,派人來接我了。

“陛下突然降臨,小臣惶恐。”領頭的正是縣尉霍興。

我問:“縣令人呢?”

霍興答道:“啟禀陛下,大人很快趕到,他命我先來迎候陛下。”

王琮馬上探問:“衙門現役共有多少人?蘆葦叢的那間驿站,管事的人是誰?”

霍興擡起頭,還未答話,突然一陣大風吹起蘆葦葉,白絮團騰空飛舞。又瞧見天空烏雲翻滾,恐怕要下大雨了。

我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夾雜濃香與惡臭,刺鼻嗆喉,就四下張望:“這是什麼味道?”

霍興連忙說:“附近有沼澤灘,天熱時氣味重。陛下,這沼氣聞多了頭暈,早些離開才好。大雨潑下,路就更難走了。”

我讓随行婦人陪皇後坐車,又取出蓑衣,自己同羽林衛騎馬前行。

霍興十分殷勤,随侍在側,向我介紹風土人情。無定渡府管轄的村落以譚家宅為主,人口大約三百來戶,村民彼此都認識。圍着村落的郊野暗藏沼澤灘,進出城門要走官道,别誤入岔路,因為遠地的沼澤深淺難測。向東有片野樹林,如今村民都不去,那裡的氣味更重。村裡人喜歡腌些新采的梅子,含在嘴裡提神,或者泡鹽水喝,防着那氣味聞久了要吐。

我皺起眉:“那如何維持生計?”

霍興答:“隻有沿河走,往水多的地方去捕魚。”

王琮不信,直腸快語:“光靠捕魚怎麼過活,我看你們都該搬走。”

很快大雨潑下,暫時沖散了沼氣,可路越發黏滑。我有些擔心小冰,她的身體不好,這幾日又曝曬又淋雨,暈眩症又該犯了。折回隊伍的後方,恰好她也探出腦袋張望。大概想叮囑什麼,話音即被嘩嘩急雨湮滅。突然車子一震,頂棚傾斜,直接潑她一臉水。剛才問過霍興,此處是窪地,淌過水還要翻坡,走十裡地才能到城門。真是個鬼地方,一望無際的雨霧,腳下的泥要塌陷了,不停冒水泡。我想盡快找到人,盡快離開這裡。

霍興跳下馬,他穿一雙厚底皮靴,淌過泥漿至我跟前,喊道:“陛下,再往上水少些,翻個坡就到了。這是急頭雨,下一刻就過去。一場雨能清淨好幾天,驅散那臭味。”

爾後牽起馬繩,示意他會為我引路,又轉身說:“我打小長在譚家宅,附近有幾處暗溝陡坡,房頂飛過多少隻鳥兒,我都一清二楚,陛下不用擔心。”

王琮離得不遠,聽他說完,然後就問:“端午過後幾天,有一支販私鹽的商隊路過,縣尉知不知這事?”

霍興明顯一怵。雖然此時還處窪地,但路過一處石峰可以避雨,而且雨小了些。我喝令馬隊停下,附近有幾座小石洞,羽林衛可以停下歇歇再換鞋。幾塊落石壘起的背陰處很安靜,王琮請人過去說話,弄得霍興很害怕。

我跟過去,扶起鬥笠:“縣尉見過那支商隊麼?”

他抹一把臉上的水,不知所措,并且不可置信:“陛下,您為販鹽的事親自來問罪?”

之前我令羽林衛捎信,隻說來查一件案子,順道見識沿路風景。屬地官必然一頭霧水,不懂我此行為何事。他見我倆嚴肅詢問鹽隊,以為要拿他問罪,連忙跪下認錯。

停頓片刻,霍興拉長下颌,哭訴:“主上恕罪。這裡山窮水盡,咱們沒有活路。土裡不長莊稼,要吃的隻得去外縣買。因為腌的魚和梅子,放得久又好賣,所以人人都喜歡囤鹽巴。公家的分例少,大夥想着弄點便宜的。這鹽隊一年來兩次,不過私下分一點,為的是過日子,不敢犯法違例的…”

我并不想聽這個。

王琮問:“誰去接貨的?”

他垂下眼皮,拱着肩,滑動眼珠,一副心虛模樣。王琮一把揪起人:“好啊,你去接的貨,你真有本事。”

他連忙大喊:“陛下,這事經由譚大人同意的。”

王琮又問:“端午那次,有多少人從車裡下來?少裝蒜,我知道那趟車送過不少人。”

他喘着氣,直愣愣瞪着我,不敢啃聲。他有沒有見到白條和孩子。白條在這裡下車,她是自願還是被迫的?這種地方,她想讓我的孩子在這種地方長大麼?

雨停了。我渾身燥熱,摘掉鬥笠,抹幹淨臉,無法掩飾自己的焦慮。而霍興呼呼喘着大氣。

他終于說:“陛下若要找人,還得問蘆葦叢的驿站。鹽隊在那裡交的貨,我隻收貨,人是小塗收的。”

再次折回驿站,已是另一種心情。直接沖到二樓,早已人去樓空。臨近黃昏,半空聚攏霧氣,氤氲缭繞,漸濃漸沉。王琮發了頓脾氣,那張朝廷下發的海捕令,屬地武官壓根沒當成事。霍興給打一頓,嗚咽叫冤,驿站吏長是他任命的,他任命的人是一起長大的玩伴。

“他不姓計。他自幼給賣到譚家宅,跟着養父姓譚。”

王琮怒道:“你瞎了嗎?緝拿的人頭都認不清?”

霍興捂着腦袋,連連分辯:“小塗沒做過羽林衛。誰也沒聽說他去過京都。各位主子,你們搞錯了吧。”

走去二樓休息,我陷入一張破舊竹椅,心一點點落沉。那沼氣積于胃裡,此刻如酸霧翻騰,弄得我頭脹體乏。從白條生産,孩子臨危,接着他們一起消失,爾後滿城搜捕,我提心吊膽到處奔走,而如今身處這間陌生的驿站,恍然間無所适從。這屋的頂棚很低,坐着覺得壓抑,推開窗,那股刺鼻臭味若有若無,夕陽像一團霧,照見的隻有荒蕪濕地。我和那孩子真沒緣分。想到這裡,餘晖恰好在天際消失,眼前隻剩寂靜的灰暗。

小冰點了燈,剝好兩隻雞蛋,又勸我喝完米湯才罷。她說廚房内沒剩多少糧食,今晚隻有粟米可吃。

“這米封在桶裡,封得嚴嚴實實,我以為是什麼寶貝。此處太簡陋了,明日住到譚尼府上去吧。”

我冷笑:“才記得有這個縣令,明日我要請教他。”

小冰斟酌後道:“譚家宅不過這些人口,若白條姐妹真在這裡,新面孔很容易惹人注目。她在驿站下車,又帶着孩子,計小塗不可能不記得。想要查明他們的下落,得先抓到他。”

我擔憂他們被計小塗所劫,生死不明,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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