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後。
《隐聲》百進四十比賽結束,第一名歌曲為《傩》。
網上對這首歌評價很高:
[超絕戲腔!我可以誇一輩子!]
[賭一包瓜子!絕對是傅傅老師參賽了!他前兩天還在直播間開了戲腔,赤裸裸的暗示!]
[樓上你有病?暗示會被舉報好不好!]
[我怎麼覺得是鴛湖呢?歌詞裡用了大量民俗元素,鴛湖不是民俗博主嗎?他也會唱歌!]
滿屏誇贊中夾着一聲質疑: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是段辭柯?]
……
[樓上,你不要說鬼故事。]
質疑很快淹沒在“不可能”之中,網友分析着:
[段辭柯從來沒唱過戲腔,這也不是他的音色。而且,他一個高中沒畢業的九漏魚哪寫得出這樣的歌詞?]
[我是民俗專業的,我作證,歌詞裡的民俗文化非常專業,沒吃一百篇論文根本不能這麼了解!]
[段辭柯都消失大半個月了,說不定是看到自己成績不行,又退圈了呢?]
[樓上有道理。]
在評論的自我洗腦中,另一聲質疑冒出:
[所以段辭柯這次的參賽歌曲是哪首?]
評論區:……
沒聽出來。
*
百進十的比賽在十天後。
規則依舊是原創,不過定了主題:情歌。
滴滴——滴滴——
法國希爾莊園負層監護病房,檢測儀發着平穩且輕弱的聲音。滴聲中,徜徉着輕柔的吉他伴奏。
病房角落,一台唱片機悠揚旋轉。
巴黎的溫度比沙川低。
天空從上午就是灰蒙蒙的,到了晚上,灰蒙的天空好似褪色一樣,往下掉起雪來。
雪花飄向落地窗,結成冰晶,慢慢融化。
旋律伴着松葉積雪,一遍一遍循環往複。
聖心醫院療養區,吉他線從床頭連到門尾,一隻黑貓扒拉着線,在地上打滾。
門被敲響。
段辭柯停下掃弦,又按停錄音:“進。”
“段先生,”沈鶴走進門,越過黑貓身體走到床邊,“今日晚餐是波爾多紅酒燴牛肉,配了蔬菜泥和法棍,晚加餐有焦糖炖蛋和玫瑰果茶,一會兒給您送到房間。”
沈鶴今天換了新外套,寶藍色袖扣在燈光下熠熠閃光,天然的逗貓棒。
靈貓一躍而起。
這一切卻落不進沈鶴眼中。
段辭柯瞥一眼靈貓,視線自然移開。
看見窗外松針泛白,他喃喃:“巴黎的雪下得真早。”
沈鶴接過話:“今年下得早了些,瑞雪兆豐年。”
段辭柯望着窗外出神。
好半晌,他倏忽說:“一直呆在房間會笨。”
*
聖心醫院有一片天然湖。
下了雪,湖邊散步的人很多。
段辭柯繞湖走過半圈。
靈貓趴在他肩頭,親昵地用腦袋蹭着臉。
這隻靈貓是地府靈貓的其中一魄,是用地府八萬鬼的祝福分出的一魄。
六天前,黑白無常出現在法國,也帶來了這隻貓。
不光帶來了靈貓,還有他眼睛複明的原因。
範無救說:“世間萬物皆有因果。本來以你的氣運強行交換命格,這一世視力不該恢複,不過,有鬼魂替你許了個願望,承擔了你的部分果。”
中元節的河燈便是因果。
那句“百歲長明”,在人間願望成真。
可因果循環,楚星烨用自己的氣運許的願望,自然會反噬在自己身上。
“我們回去吧。”段辭柯說。
“好的段先生。”
雪落得越來越大,沈鶴撐着傘跟在身後。
行人不斷擦肩而過。
段辭柯擡頭,天空墨藍,失明到複明好像南柯一夢。
*
地府,鬼界堡。
鬼界堡的光屏下着一樣的雪。東廣場,鬼魂嗷嗷哭了一片。奈何橋邊,孟婆懷裡抱着靈貓,慵懶随意坐在橋欄上。
孟戈回頭時,正好瞥見靈貓紅色眼瞳裡泛着藍光。
她目光在光屏和靈貓間轉了幾個來回,啧啧稱道:“孟婆,要是讓段先生知道您送了隻攝像頭給他,他回來第一件事就把孟婆莊燒了。”
人間的靈貓藍瞳鍊接地府。
孟婆淡定說:“我跟謝必安和範無救說了,那兩個不靠譜的蠢豬忘記傳達,不管我的事。況且,等他回來也是百年過後……百年之事不可追。”
孟戈抖了抖胳膊。
判官府,黑白無常交完工作簿莫名後背發涼。
謝必安撓着腦袋:“弟弟,我們是不是忘事了?”
範無救闆着眉頭想了老半天:“沒有。”
“哦。”
“那是我記錯了。”
得到範無救靠譜回複,謝必安甩着酒壺搖晃出了門。
另一頭,秦廣王府。
秦廣王正在欣賞孟婆給的銅鏡。銅鏡循環播放中元節開場舞,還時不時給東側帶着青藍面具的舞者特寫鏡頭。
舞者是崔珏。
他邊看邊強冷着臉。
忍不住了,就掐着桌邊擺放的一塊咒牌。
咒牌刻着:萬裡通途。
*
法國的雪下了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