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媽把她打下去了!我……”
程信一通怒罵,要不是有木偶人阻攔,想必早就沖上去把歐陽仰止按在地上打了。
歐陽仰止沒有理他,而是雙手合十,心中默念三遍“倒山咒”,預感正常落地後停息。
無羁心中反倒還存一絲期望:“說不定他們在演戲……”
但他還是忍不住的想着墜入萬丈深淵的痛。
歐陽仰止深吸一口氣,按照泠頤的囑托繼續演戲。
他以負面情緒為食,貪婪着吸食程信的“驟怒”和“哀傷”。
他吸食的越多,程信就越發疲憊不堪,到最後更是直接軟趴在地。
歐陽仰止笑了笑,輕念一句“收”,木偶人頓時無影而去。
他正準備轉身離開,忽然感覺腿上一重,低頭一看,原來是莫名陷入了地上的一層深坑裡。
程信哭道:“你還我阿姐!你為什麼要殺她?你為什麼要殺她啊?!!你不就是為了噬魂嗎!!!你可以吃我的!!!你為什麼要殺她?!”
仰止皺眉道:“把你的靈力松開。”
“不。”
“松開,不然我殺了你。”
“我今天才剛見到阿姐,你為什麼又要讓她死?”
仰止沒回答,反手甩出鞭子,威脅道:“滾。”
見程信還是無動于衷,他擡手揚鞭,正欲揮下……
一塊石镖朝他飛來,仰止連忙轉換了攻擊對象,一鞭子抽碎了石镖。
無羁上前幾步,揪着程信的領子把他拉到身旁。
“你幹什麼!?”
“别動。”
無羁擡眸,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道:
“歐陽,你最好說的是實話。”
仰止心中存疑,直到無羁的一瞳變得赤紅,他才反應過來。
仰止沒明着說,隻是笑了笑,道:“但願吧。”
程信漸漸失了力氣,除了偶爾發出一兩句小動物似的咽唔聲,沒力氣再活動了。
仰止的笑刺耳了起來,一言不發,手指了指山下,最後徹底消失了。
程信兩隻手撐着地,強行讓自己站了起來。他眼眶發紅,憋着淚道:“你為什麼讓他走了。”
無羁也沒應,隻是淡淡道:“有這個空還不如下山去看看她。”
程信沮喪地搖了搖頭,失了魂一樣地往山下走去。
無羁還停留在原地。
他從懸崖斷壁上探出頭,他也無法想象就算是演戲,又該如何脫身而去。
這麼說來,這倒是歐陽仰止最喜歡的一類賭注。
長生泉還在奔騰不息,時間也從不停止。
程信眼睛瞪大了。
他清楚地看見地上的一具女屍正在慢慢消失。
木偶戲當真是厲害,屍體逼真程度是泠頤本人看見也會吃驚的。
程信被蒙在鼓裡,自然是驚恐萬分,一時間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真以為自己沒有親人了。
無羁遠遠跟在程信身後,看着那具屍體點點消失,看着程信在那哭泣。
他有些害怕了,真擔心自己賭錯了。
他隐隐頭疼,記憶深處的事又被翻出來了,這次怎麼也消散不去了。
話說泠頤自己也沒想到鞭子抽過來會這麼疼。
她墜下極快,還以為這會兒要完了。
巨痛讓她無法冷靜下來控制草木之靈。
她着急時,忽然發覺自己下降的速度變慢了,甚至是懸停在山中。
她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睛,發現山壁中開辟了一個巨大的石窟,正在慢慢把她送進去。
“倒山咒,”她心想,“也當真是細心了。”
她剛進入石窟,入口的洞就消失了。洞内很大很安靜,隻是太黑了,泠頤不得不釋放出大量的靈力照亮這裡。
她在石窟裡找了個相對幹淨的地方坐下,把身上被劃裂的繃帶盡數卸下,在一點點把小刺拔下來。
“嘶……”
時常有刺紮的太深,疼的她顫栗。
不過不知歐陽用了什麼法子,血并沒有噴湧而出,這不至于讓她失血過多而死。
她好像聽到了程信的哭聲……
等她包紮好傷口,照明的靈力耗盡。如果按照平時的時間推算,現在差不多已經天黑了。
“他們應該出山了。”
泠頤閉上眼睛,半卧在洞裡。她實在沒力氣想這些了,雖然洞中寒冷,但不會有人打擾她,她就這樣迷迷糊糊睡了一晚。
等她醒來時,差點忘了自己在山洞裡。
黑魆魆一片。
山窟不知通向哪裡,可她一定要走出去。
身上濕乎乎的,血怕是在這時流出來了。
“既然要擺脫現在的身份,那這卷絲綢……”
泠頤摘下蒙眼的紗布,一狠心,手中燃火,白絲綢化為灰燼。
遠處出現一絲微弱的光亮,她拼盡全力沖了過去,推開了石門……
七日後,關西鎮。
“什麼鬼啊?你說她把醫館賣了?開什麼玩笑?”
“就是啊!老子我趕這麼久路來看病,然後你告訴我她不見了?”
醫館門前聚滿了鬧事的人,正對着新開的裁衣點指手畫腳。
為首的是一位粗野的柴夫大漢子,左手上敷了一層簡陋的藥膏,看來是找泠頤看病的。
新店的主人是個小夥子,他被這“要把房子砸了”的勢頭吓得直結巴:“大大大……大哥手下留情啊!我我我我……我真的什麼也不知知知道!”
“那好!關西鎮這是沒有醫生了!我要死了怎麼辦?!”
旁邊幾位被壓了名聲的小醫生聞言大喜,正東一句西一句的勸柴夫來自家看病。
柴夫又和那幾人大吵了一架,要不是官兵巡查勸誡,估計要上升到鬥毆了。
十日後,珩山下,山央。
程信忐忑地推開了大門,三年前的同門師兄弟都齊刷刷看過來。
霎時間,全殿哄亂。
“程信你個死白眼狼還好意思回來!”
“你就該死!”
“死變态!我聽說他以前天天女裝!變态!”
“死唱戲的!”
“安靜!”
王師父重吼了一句,越過所有人朝程信怒吼道:“你還有臉回來!傷天害理的事現在還要再做一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