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歸表情呆滞,沒反應過來,不信邪地再将手放上去——
這次不再是薄涼的電子音,取而代之的是刺耳的警報聲。
持續了十秒有餘。
紀歸終于遲鈍地意識到——他踏不出這裡半步。
空氣凝固了,他就這麼站在大門前一動不動,像個毫無聲息的木偶。
紀歸恍惚想,這個時候自己應該驚懼憤怒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感知在這方寸中消失無蹤,這個世界靜的好似隻剩下他了,又仿佛隻有他被抽離。
熟悉的寒意從腳底開始,将他寸寸包裹。
紀歸發不出一點聲音,他有一瞬間想着客廳那位小姑娘能夠盡快發現自己的不對勁,而腦中念頭很快又被無盡的空白淹沒。
治病的過程是漫長而痛苦的,有時候放任,也未嘗不是種解脫。
“你怎麼了?!”
身後傳來驚呼,緊接着,一隻溫熱的手拉過他染上深紅的指尖,語氣很急,“我扶你去床上躺着!你需要安靜休息會兒,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床很溫暖,紀歸左手掌心被擺弄着裹了幾層紗布,碘伏藥水味隐隐透出來,紀歸聞着有些安心。
他就這麼和衣重新窩回被子裡,身側幾個熱水袋保溫效果顯著,而那姑娘尤嫌不夠,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了電熱毯給他蓋上,于是,他就這麼從冰窖墜入了火爐。
“你……”姑娘難得開口後啞然片刻。
紀歸猜到她想說些什麼,卻見人還是将要出口的話換了内容,“先睡一覺,你現在太虛弱了,打不過龔先生的。”
紀歸有些哭笑不得,不清楚她腦袋裡方才都在想什麼,怕不是把十八級狗血劇情都過了一遍,以為自己見了龔淮嶼要和他拼命。
紀歸抿了抿唇,嗓音暗啞地說了句麻煩你了。
“不過,”姑娘猶豫半天,語氣夾雜着緊張。
她伸手指了指床頭的小機器人,末了又拿出自己的手機,飛速晃過紀歸眼前。
紀歸了然,“你放心,沒有監聽和監控。”
就見她拇指在屏幕上一劃,打開通話頁面,示意紀歸抓緊時間,她幫忙盯梢門口的動靜。
紀歸很意外,一個認識不到半天的人會幫自己。他沒接觸幾個龔淮嶼的身邊人,司機算一個,助理算一個,不過他們都不是好相與的,至多混了個臉熟。
回想起龔淮嶼剛工作那陣,他經常去給人送晚飯,風雨無阻。正是這樣,還讓生活助理誤會,以為自己是龔淮嶼的男家政,問他龔少給自己開多少年薪。
紀歸記得很清楚,當時龔淮嶼什麼都沒說,而他則尴尬地随口開玩笑,接了句年薪千萬。
從那時開始,紀歸就對龔淮嶼的員工有刻闆印象,認為不是面冷的工作狂,就是實心眼子,說話平白叫人無措。
紀歸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有所改觀。
翻過手機,他在通話頁面上停留半秒,退出,給鄒彥的号碼編輯條消息發送,随即将記錄删了個幹淨。
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鐘。
“謝謝。”
他今天醒來後已經不知道說了第幾個謝了,姑娘覺得這個漂亮的小金絲雀過分有禮貌了。
給他将被子再掖了掖,外頭大門終于有了門鎖的響動。
再看床上已經阖眼的人,長睫在眼睑處投下清淺影子,像烏黑的羽扇一樣,正不受控地微顫,裝睡得很不自然。
她離開卧室,擡手将燈摁滅。
龔淮嶼在玄關換下鞋,擡眼見醫生從卧室出來,裡間漆黑一片。
“睡了?”他說着,将公文包丢在櫃子上,擡步想進去看看。
醫生叫住他,“剛睡下。龔先生,我跟您彙報病人的情況。”
龔淮嶼動作一頓,聞言點頭,示意到沙發上談。他這段時間難得早歸,現在閑下來,倦态浮于表面。
“紀先生的雷諾氏綜合症這次發作的突然,有一大半原因是情緒激動所緻,我不清楚他和您平時的相處模式,但交流還是要盡量平和一些,特别是這段時間病人需要靜養。”
龔淮嶼就算閉眼坐在那兒,還是會給人不小的壓力,她認真将事情彙報完後,還是忍不住看了眼門口:“靜養不是隻讓病人呆在室内。”
龔淮嶼點頭,記下了紀歸病症的名稱,感到頗有些頭疼。等醫生收拾好東西,龔淮嶼起身,送她出門。
咔嗒一聲,大門的指紋合對通過,門自動朝外打開一絲縫隙。
“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