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歸被這半分鐘之内發生的事情,驚地瞪大眼睛,幾乎是不敢相信——龔淮嶼方才一系列自然的假動作,根本就是演給自己看的。
“紀歸。”龔淮嶼也不管紀歸變幻莫測的神色,拉着人手腕朝屋内走,“我們談談。”
幾日前,兩人在屋子裡争吵後,不歡而散的場景曆曆在目,紀歸被激地開口罵人:“神經病!我們都分手了,你老纏着我做什麼!!”
被攥住着地正好是他拿着手機的右手,紀歸使不上勁,連穩穩地抓着手機外殼都有些費勁。
這個手機是紀歸便宜新買的,質量算不上好,他就怕掉到地上摔壞了。
屋内的窗簾沒拉,南京的夜色就映在落地窗前。
圓月皎亮,昏沉暮霭,天地之間高樓矮巷成群,細看,不少地方依舊燈火通明。
而他們轉頭就能望見這般情景,這是紀歸以前覺得很浪漫的事物,隻要是跟龔淮嶼在一起,做什麼他都開心。
可如今思緒如水,在面對龔淮嶼,心境全然沉入谷底,就像龔淮嶼面對自己時,眼底那一潭常年不變的死水。
他隻感受到疲憊與絕望。
兩人拖拖拽拽地來到床尾,紀歸終于站定,甩開龔淮嶼如鉗子一般的五指。
“我沒有同意分手。”
龔淮嶼語調低沉,說得認真,也很可笑。
紀歸搭在手機開關鍵的拇指頓住,表情像是被雷劈了。
“什麼啊。”紀歸搞不懂他的腦回路,覺得龔淮嶼是不是還在做夢,幾乎想一巴掌把他扇醒。
“你的意思是,想讓我知三當三?”
龔淮嶼蹙眉:“什麼?”
再裝下去,紀歸真的要厭倦了。
他盯着龔淮嶼,一字一句緩緩道:“你爺爺派人來找我,你不知道他跟我說了什麼嗎?”
龔淮嶼将他關了三天,當晚他們不歡而散後,紀歸被龔老的秘書放出來,他不信這件事龔淮嶼不知曉。
“我的事情,他管不到。”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但要是龔塵柏真的管不了他,也不至于連門鎖都能被那麼輕松撬開。
紀歸冷笑一聲:“然後呢?你要談什麼?”
話題回到了龔淮嶼想要的正軌,他終于松了松氣:“這段時間你到底在鬧什麼?”
好像是自從鄒彥回國後,與紀歸見了面,事情就朝着不可控地方向發展。
明明紀歸一直都是乖巧聽話的,就算之前兩人有鬧過矛盾,不出一天,紀歸就會陰轉晴,與自己和好如初。
這次紀歸耍性子的時間太長了,他将人留在家裡也不管用,這令龔淮嶼内心湧現陣陣不安。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這超出了他的計劃範圍。
想到這兒,龔淮嶼不免煩躁,在紀歸回話之前開口:“你不要做什麼事情由着自己的性子來。”
“你覺得我在耍性子?”
紀歸徹底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了,他現在隻想笑,笑得越瘋越好。
紀歸将自己的藥随身帶着,他想,如果自己又犯病了,可以随時往嘴裡塞一顆。
他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在預感刺痛來臨前,紀歸率先拉開背包,從中翻出一版全新的藥,捏出兩粒倒在嘴裡,直接用力幹咽下去。
“龔淮嶼,你懂什麼是分手嗎?就算你不同意,在我這兒也沒你這個人了,你愛怎麼想怎麼想,這裡是我的房間,請你出去。”
紀歸原先是平靜的,越到後面臉逐漸熱起來,他覺得可能是剛才藥吞的太匆忙了,将喉道擁堵剮蹭的難受,幾乎喘不上氣。
這番話說完,屋内重歸寂靜,跟玻璃窗外的暮色一般,一切都在循序漸進着,而有什麼,摸不見,看不到,卻能被人感知到逐漸消逝。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紀歸站到雙腿發顫,他才聽見龔淮嶼沉道:“你認真的?”
紀歸不知道這麼問是還想确認什麼,明明一切都再明顯不過,“我覺得我的好脾氣不是你屢次越界的理由。”
龔淮嶼将他關起來三天,他可以不放在心上,因為就算計較了也沒用,他和龔淮嶼說到底也不是一個路子的人,就像即使他報警,也不能對龔淮嶼造成什麼實質性的打擊。
說已經說的夠明白了,兜兜轉轉了這麼久,紀歸覺得龔淮嶼肯定也明白了。
于是,他見龔淮嶼沒了反應,轉頭視線落在落地窗外,眸光放的很遠,就那麼淡漠地瞧着。
自從分手後,他們二人之間,鮮少有這麼平和的氛圍。
紀歸動了動身側的指尖,沒再顧龔淮嶼,頭也不回地拿着手機去了廁所,拉上門,打開盥洗台的水,想着将下午換下的襯衣手搓幹淨。
直到紀歸空洞地洗完,擰幹,他猶豫一瞬,濕着手打開鎖上的廁所門。
屋内窗簾微動,是開了一條細縫的窄窗外,拂進了微風。
而屋内安靜整潔,除了紀歸,再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