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幫或者不幫的問題,而是遊戲創造出來的目的,就是讓玩家消磨時間。”
“遊戲公司想要玩家盡可能多地投入遊戲時間,産出的虛拟道具和遊戲币就是報酬,這就是其中隐含的邏輯。”
“同理對于電影,無論情節多麼離奇,一定是存在内在邏輯的。”
“指‘看起來變态’?”又回到了之前的答案。
“很好笑對不對?”
虎杖皺眉,覺得事情并不簡單。
“真的有這麼簡單嗎?星野,你不會在騙我吧。”
“我怎麼會欺騙虎杖同學呢?所謂的商品,就是為交換或者消費為目的産品。商品是廉價的,被大量生産的,可以被替代。獨一無二可不是商品的屬性,隻屬于藝術品。”
“因此,兇手必然有一張不符合大衆普遍審美的臉,尤其徹底暴露,甚至會畫上‘黑化妝’,加強不舒适的感覺。”
“‘哦~這個人看起來真的很變态,他果然是兇手’,一定要給觀衆這樣的直觀感受才可以。因為去電影院看電影,是常識。”
“在電影院一不小心就會血壓拉滿,走神或者忘記之前的情節。”虎杖也跟着說。
他說完忍不住笑了兩聲:“怎麼會,我都快被說服了。”
真是格外過分的常識啊,仿佛每個電影院的觀衆都背負了血淚。
我也配合着笑:“也不是每次都會這麼誇張,不過在公共場合想要不被幹擾還是少數吧,通常人的注意力也就能保持45分鐘左右。”
“電影在短短2個小時集中了沖突矛盾,在抵達最扣人心弦的高潮部分前,不給觀衆建立【正确】認知是不行的。”
按下暫停。
“請注意這個人,你看有一張非常陽剛,棱角分明的臉,皮膚卻像女孩子一樣紅潤,似乎有點不舒服的感覺吧,總得哪裡不協調。”
“是這樣沒錯……”
快退。
光線回歸明亮。
身邊少年的視線卻沒有落在屏幕上,而是若有所思地打量我。
大片明黃色的暖光,穿透了屏幕,洋溢着花蜜般的熱情。
在定格的畫面中,被指定為兇手的男人眼睛瞪得很大,嘴巴誇張地揚起,如果遮住下半截臉,根本看不出任何笑意,堪稱細思恐極。
切換至前一部電影,兇手初次出場的鏡頭。
“至于這位,唇色很深,眼睛大得過于純真。同時存在年輕化和老年化的特質,看上去不是很矛盾嗎。雖然根本不能稱為決定性證據,在我眼裡已經很緻命了。”
虎杖不贊同:“不對吧星野,唇色深的人很多啊,總覺得隻憑這個就被判斷成兇手太奇怪了。”
“完美符合兇手特點的人,本來就不存在的。這些矛盾之所以被認可,是因為它具有形而上的審美意義,适合舞台凝縮表演,符合觀衆審美期待。”
儀器排熱扇嗡嗡作響。
“我好像明白一點了。”
“說實話挺意外的,星野看電影居然會在思考這些事情,幾乎都是從導演的角度考慮的。這麼一想果然——啊,果然非常星野,既意外又毫不意外。星野平常就是給人會考慮很多的類型。有時候倒是擔心你會想太多了,要是能分擔一些就好了的,朋友不就是用來分擔困難的嗎?”
虎杖真的太甜了。
“我會的,等合适的時候我一定會告訴虎杖同學的。”
“那就約好了哦。”
“嗯。”
“兇手的第二個特質就是擁有【記憶點】。”
“這個我倒是很能理解。”
“兇手絕對不是閉上眼,就能馬上忘掉的路人甲。他一定存在某些鮮明的,易于記憶的特質,甚至擁有閃閃發光的優點,并且參與了重要情節。”
“不是基于理想、性格之類的基于人設的原因,而是他必須這樣。”
“是啊,要是到最後觀衆對兇手的臉根本沒印象,在大決戰就完全沒法看下去了,完全就是大爛片。”
虎杖眯着眼睛思考了一陣,提出了充滿建設性的可能:“如果完全導演完全不按照套路的話……”
我半垂眼幽幽歎息:“……這種違背契約精神的自嗨意淫爛片有什麼可看的。”
“——?!呃。”
盡管已近乎自言自語,這宣言仍然有人設崩壞的嫌疑。
但對象是虎杖的話,就沒有關系。
他尴尬地咳嗽幾聲,打圓場說:“總之還蠻意外的,哈哈。”
“放心吧,就算導演想要搞行為藝術,投資人也會要求對方回到正軌的。”
輕輕地。“我隻是讨厭在無聊的事情浪費時間。”
“……”
虎杖想到了讓我浪費時間的罪魁禍首,眼神流露出同情:“總而言之,辛苦了。”
“啊我懂了!”
他突然大喊一聲,猛地站起。
“我之前犯的錯是用現實生活的邏輯套入了電影的邏輯,所以才會被牽着鼻子走,看誰都覺得不對勁,原來是這麼回事。”
興奮握拳。
“原來真的很簡單!我會了。”
“對吧,現實世界是很寬松的,長相又不能自己選,留長發可以是行為藝術,臉上差也許是生病,不适感就會減弱很多,不會給人變态兇手的感覺,但電影是不同的,電影有統一的内部邏輯。”
虎杖夾着咒骸,居高臨下地攤開雙手。
“我懂了!比如一個外形陽剛的男性穿上女性和服,留長長的指甲,畫人體彩繪,并且完全沒有自覺,就相當變态!”
“……”
這就立馬舉一反三了啊,高級天然黑說的就是你吧。
别說了,已經感覺到宿傩瞪我了。
猩紅眼睛在虎杖的眼角下睜開,瞬間的殺機令梅梅子慫成一灘液體,恨不得直接粘在桌上。
虎杖不明所以,伸手去戳,梅梅子頓時吓得嘤嘤逃跑了。
被嫌棄的虎杖留下了心理陰影。
下一部,《美狄亞》。
跳過。
“美狄亞是歐裡庇得斯創作的文學形象,是古希臘最著名的惡女,她對尋找金羊毛的伊阿宋一見鐘情,為了與伊阿宋私奔謀殺了前來追回的親弟弟,為了幫伊阿宋奪取王位,殺死了對方的叔叔,後來伊阿宋移情别戀,她又殺死了小三和兩個親生兒子,伊阿宋也絕望自盡。”
“……感覺作者最後已經編不出來了,但特别鐘愛這個角色,幹脆從天上派了一架龍車把她帶走。美狄亞式的結局是我最讨厭的結局之一,就我個人而言,跟天上掉下一塊彗星砸死作者導緻爛尾沒區别的。”
說到底這隻是兩個人渣互相傷害的故事,寓意大家别輕易得罪女人。但作為【主角】,她真的弱爆了。
一個擁有強大行動力,且三觀一言難盡的女人,居然是個心狠手辣的戀愛腦。并且作為一名【主角】,她的一生都圍着伊阿宋打轉。從頭到尾這個人一點變化也沒有,如果不是做事過于離譜,跟工具人沒差了,各種意義上都很無聊。
我假惺惺地說:“如果虎杖同學想看,也不是不可以。”
……
情商超強的虎杖同學并不想看。
下一部還是懸疑追兇片。
我:“這位用牙簽搭出東京鐵塔的手工大神就是兇手。”
虎杖:“?!”
虎杖:“算了……直接給出最終答案我也看不出來。”
“我不這麼認為哦。”我悠悠地說。
虎杖長長地哀歎,嘴角卻是彎着的。
笑容在他幹淨的臉上總是很簡單地存在着。
“我已經盡全力分析了,你看……大部分兇手在前三分之一的劇情裡出場,看起來是好人,卻會同時存在某些相反的特征,很矛盾的感覺對吧?有鮮明特征,可能在某個領域是專家……感覺在做國文試卷。”
“知道答案反推倒是沒問題,不知道果然好難啊。”
我點頭。
“萬事開頭難,對吧?”
虎杖也跟着點頭:“但我還是不太擅長這個,推理什麼的,還是适合更加聰明的人——不過我會努力的!”
“那麼,再給虎杖同學一個特别【提示】好了。反派是主角要挑戰、打倒的人。如果主角不存在,反派就是實質的主角,隻不過是黑化版本的。舞台上的他一定存在某些特質,與主角既相似,又相反。我猜,他一定是主角堅決不想成為的那種人。”
“所以我想很快,虎杖同學就不會為這件事煩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