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過去了，人生思辨也到了尾聲。

與姗姗來遲的伊地知彙合。

我拉開車門坐上後座，商務車平穩地駛上正路。

“星野，面試怎麼樣？不緊張吧？”

“我覺得不太行，沒報什麼希望。本來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情，私下說一聲就行了，為什麼會有面試環節？就不能做個自我介紹，聊聊星座和興趣愛好麼，我可能要挂在政治題目上了。”

我随口抱怨完，撐着手臂，看着外面樹影流逝。

在正午的陽光下，車廂裡有着的舒适的涼意。

“星野，僅僅依靠咒術師家族的傳承是沒法祓除詛咒的，很多咒術師家族已經消亡了，有祓除能力和戰鬥心性的咒術師越來越少，高專也在不斷吸收适合的人才。我們這樣的輔助監督，更要跟普通人協同配合，高高在上地發号施令可不行，必須引入現代機制。”

“……好吧，您是正确的。”

“怎麼了？是第一次單獨跟總監部的人打交道不習慣嗎？”

“是想要到低聲下氣看人臉色過日子，而且背後還要被人指指點點。”

“你遇到什麼了？”

“沒什麼……”我透過後視鏡瞥到他緊張的眉宇：“大概是《還要再苦一苦咒術師》。”

“……”瞬間心肌梗塞。

“這是不能說的嗎？”我托腮深沉地問。

“當然不是，你可以盡情發洩。”

“雖然我能理解我的考官，并且知道這是職業素養的體現，但是我還是潛意識很想把礦泉水淋在他頭上然後走人。”

“……”

“他要我給他說法，但我不知道他想要怎樣的說法，如果有要求可以直接提出來，我負責執行，甚至他想要我的工資卡都能當場掏出來寫好密碼恭恭敬敬地遞交到他手裡，但是他隻是強調他要說法，他是十萬個為什麼的咒靈成精嗎？”

“……”

“您才隻是離開了一小會兒，我就已經感覺離不開您了。”我憂愁而矜持地總結。

“……算了，我知道你心裡有數。”伊地知選擇放棄治療。

“伊地知先生，您怎麼樣？比起預定的時間稍稍晚了些。”

“啊抱歉，耽誤你的時間了，雖然事情看起來很多，總的來說是各部門之間非正常和不明确的情況……我應該能完成好。”

“這是什麼意思，伊地知先生？”

“……呃，它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現在是保密期還不能告訴你。”

——很好，我有預感伊地知在新的工作地點又要受欺負了。

“好吧，不說這個了，伊地知先生，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是我。比起我這樣的菜鳥，高專應該還有更合适的人選吧。”

“怎麼了，星野？雖然事發突然，以你的能力應該完全能夠應付過來，這是經過充分考量的——我們都很好看你的天賦。”

“高專的輔助監督還有不少合适人選吧，我看新田明前輩就挺适合的，再不濟五條家也能派出人手應急。伊地知先生的位置有很多人盯着，希望把您拉下去換自己坐上去，強行推薦我已經引起總監部質疑了。”

“總監部一直對高專有質疑，這些年我覺得最有潛力的就是你。”

“充分考量、很有天賦、最有潛力……您是把我當做總監部的新同事對付嗎，請如實交代。”

“綜合素質！——是真的。”伊地知心虛地說：“招你入學是五條先生決定的，做輔助監督也是五條先生同意的，至于五條先生為什麼那麼看好你……”

“……”

我沒語言了。

五條悟說的就是真理嗎？五條悟負責戰鬥，你們負責支援，因為他靈機一動你們就幹脆陪着一起放飛自我，難道就沒有人能管一管他了嗎？

“五條先生的想法跟我有什麼關系。我本來是個青春洋溢的少女，夢想和未來像夏花一樣燦爛，現在卻跟【詛咒】神奇地攪合在一起。你們提要求，我就得配合，不是很吃虧麼？”

“當然不是，不完全是……”伊地知可能自覺憋不出好話，話語一轉談起午餐：“不過，這個時間段有點堵，我們去便利店選好便餐打包帶走可以嗎？”

“打包帶走啊～”

“我們回高專以後，我想再抽出時間研究今天拿到的資料。”

伊地知側頭看向躺在副駕的牛皮紙袋，心事重重地歎了口氣：“接下來還要找五條先生當面确認工作，你也順道跟我一起見他吧。”

我扭過臉去，繼續擡頭看着碧藍如洗的晴空。

若琉璃清澈明淨。

“我覺得你應該去見他。”

我不做聲了。

顯然對于這種情況，伊地知已經有了明确的站隊。

“請讓我确認一下，我要去總監部做事……五條先生還不知道？”

“五條先生也會同意你接替我的工作吧。”伊地知打開音樂，抒情的小調在車廂蔓延。

他看了我一眼。

“在危險的路段行駛，就需要有人坐在駕駛位，及時踩下刹車。”

“真神奇，聽起來可不像好話。”

“請相信我，絕對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你上次跟我支招對付總監部，我可能這輩子都做不到第二次了，雖然真的很爽。”

“我是死馬當活馬醫。”我慢吞吞地說：“因為我信任伊地知先生的人品和能力，您在關鍵時候一定能夠頂住壓力，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做得到。”

“說起來很輕松，親身體驗才知道是怎麼回事。光是那一次我感覺勇氣要被耗光了，挂斷電話等待高層審判的感覺就像天塌了一樣，我的職業生涯馬上就要完蛋，總監部會派人革掉我的職位，宣判我跟詛咒師有勾結，立即禁閉關押……太可怕了，我都已經是成年人了，因為不服從指揮導緻咒靈和咒物害死人是不行的吧，哭鼻子是絕對不行的吧。”

……好吧，是很不容易。

“能感受到您的崩潰，真是太不容易了。”

“當時我都想好要怎麼面對五條先生的怒火了，每次我都很慶幸自己的腦袋沒有被他擰掉……惹火他絕對沒有好下場，而且還是那種胡亂折騰的方式，讓人害怕得喘不過氣，尤其他威脅說要給兩耳光的時候……”

我捂嘴輕輕笑了一聲：“您擔心得太過了，五條先生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伊地知過了一會兒說：“星野，你果然不讨厭他啊。”

“這是自然的。有時候五條先生挺縱容我的。”我說：“——他也特别喜歡惹我生氣。”

總結起來就是犯賤。

受不了。

啊。

真是好垃圾的成年人。

“确實如此……那個人明明腦筋很好，作為成年人總讓人覺得性格幼稚。”

五條悟家世顯赫，英俊潇灑。如果是以他為主角的故事，他必然會遇見一個有錢人家的漂亮女孩，當然肯定也會遇見嫉妒他的才華的小人，最後正義必然戰勝邪惡，他也最終抱得美人歸。

但現實卻不是這樣的故事。

我又倚着車門扶手，輕輕說：“他腦筋很好，偏偏不喜歡領我的情。我可不喜歡沒有風度的男人。”

太讓人火大了。

“先前我跟一年級的同學聊天，了解到一件事，直到現在都很在意，是關于虎杖同學的。”

伊地知“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