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惠子小姐在凍裂的傷口疼得流淚時,親吻嬰兒,說:“我愛你。”
等待惠子小姐抱着嬰兒指着天上的烏雲說:“那是個壞家夥,總要擋住星星,你以後也不要喜歡它。”
等待惠子小姐在掃雪摔倒時一拐一拐地走過來,親吻嬰兒,說:“我愛你。”
等待惠子小姐縫那件不知道破了多少洞的裡衣刺傷了手後,親吻嬰兒,說:“我愛你。”
等待惠子小姐在望着天空發完呆後,親吻嬰兒,說:“我愛你。”
玩家呢,是那種打通遊戲三十遍也絕不會碰屠殺線的玩家,為了讓自己鐘意的角色活過劇情殺,甚至能将c++、java、python、c一個不剩的全部精通。
所以即便惠子小姐隻是将自己缺失的東西成倍加注到無法回應的嬰孩上,從那得不到回報的付出中希冀着可能的愛,玩家也近乎愚蠢地付出着自己的等待,以這無人知曉的付出無人知曉地回應惠子小姐無人知曉的孤獨。
玩家等待着春日、春分、她的一歲生日。
屆時她便能開口說話。
【就用“我愛你”作為這段人生的第一句話也不錯。】玩家很有儀式感地想到。
雪化的時候,惠子小姐生病了。
别擔心,小感冒,不是絕症征兆。
隻是腦袋暈乎乎的,在搬東西的時候出了簍子,把大花瓶砸碎了不說,還擔上了責罰——在這樣的地方,責罰可不僅僅隻是罰錢和開除。
惠子小姐沒能添上柴火,在黑漆漆的夜裡帶着冰冷的血腥味回了連一絲餘溫也沒有的家。
她踉跄着連滾帶爬撞開門,隻看見她的孩子嘴唇青烏,雙眼緊閉,一動不動。
她絕望地爬過去,哭聲死死堵在喉嚨裡,隻有顫抖的呼吸聲洩露出來。
平時屋子裡溫度一直保持着相當程度的溫暖,惠子小姐怕把嬰兒捂出痱子就沒裹太多,眼下寒氣彌漫,就連成年人在這樣少的保暖衣物下都不可能存活。
可是玩家的寒冷debuff倒計時是24小時。
也就是說,哪怕是身處絕對零度,玩家也能活上24小時。
惠子小姐看得見這些異常嗎?惠子小姐能容忍這些異常嗎?
遺憾的是,玩家對這些問題早已心中有數。
回過溫來的玩家睜開眼睛,伸手輕輕擦去那因她落下的滾燙眼淚。
惠子小姐失聲道:“蓮蓮!蓮蓮!你還活着!你還活着是嗎?不要吓媽媽!”
玩家松綠色的眼珠一如既往地注視着惠子小姐。
惠子小姐愣了一下,說:“蓮蓮……我的乖孩子,你在給媽媽擦眼淚……媽媽真沒用,老是在你面前哭。”
又過了一會,她說:“蓮蓮,抱一下我,拜托……”
玩家在她懷裡動了幾下,張開雙手,抱住她。
良久,惠子小姐從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後怕裡緩過神來,慢慢感受到自脊背緩緩爬升的涼意。她緩緩松開懷抱,低頭看向自己懷中僅着單衣在零下溫度裡呆了近十小時的嬰兒。
這可愛得能令人心化掉的嬰兒連高熱的迹象都沒有,甚至從頭到尾沒發出一聲啼哭。
不,她從出生起就沒哭過,包括被她不小心燙出水泡的時候——那種疼痛,明明連大人都會驚叫。
嬰兒松綠色眼眸看着她。
……
嬰兒松綠色眼睛注視着她。
惠子小姐沉默了一會兒。
她顫抖着将玩家放回榻榻米上,說:“我……我去燒柴火。”
生下來就聽得懂人話,從來不哭也不鬧,在她難過時撫摸她,在她孤獨時靠着她……這描述的不是可以毫無顧忌愛着的洋娃娃。
那雙稚圓的松綠色眼睛,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一直注視着她的?
雪化了,春天就快到了。
惠子小姐咬斷針線,淺笑道:“蓮蓮,看,這是給你做的新衣服。”
在寂靜空闊的和室,她擡眼,不期然撞上那雙注視着她的眼睛。
洋娃娃看着她。
她強撐着重新展開笑容,不自覺帶上讨好意味:“試、試——我去放在那邊衣、衣櫃。”
惠子小姐恐懼這些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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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試試看嬰兒怎麼裝?
這樣想着的玩家卻調開遊戲面闆,毫不猶豫按了快進鍵。
是這樣的,惠子小姐啪的一下消失了。
速度一分鐘一天讓人生變得像遊戲一樣輕松,直到某天狀态欄上顯示「難過+3:來自失敗的生日」,玩家才發現春分到了。
玩家點開公告欄,失敗的生日給她随機了一個負面特征:
刻薄(這些模拟市民在嘲諷或對其他模拟市民進行惡作劇時會感到快樂,赢得争吵後會獲得自信。解鎖刻薄相關互動。)
模拟市民隻有三個生日,像這樣每個生日都給性格特征的話……一個擁有幾十個缺點的家夥到底得有多糟糕啊?
幹脆就以這個為目标吧。
玩家按住快進鍵不松手,面無表情地看着太陽月亮互相追逐着飛速輪轉。
第二年結束,刷出的負面特征是古怪(這些模拟市民會自言自語,而且情緒難以預測。)
第三年,她一如既往地開倍速準備集郵負面特征,惠子小姐突然領了個少年過來,接着說了句“以後你負責照顧她,甚爾君。”就急匆匆地走了。
玩家在正常的時間流速裡,用松綠色的眼珠沉默地凝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