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什麼樣的?
帕維茲見過很多的人。
怯懦如鼠,好似目光都能傷害到的卑賤奴隸;
高傲如王,若他人不跪在他的面前,就是不可饒恕的罪。
也有平靜如水,對王者或奴隸都淡然處之的。
當然還有那些高談闊論,沉溺在自己世界裡的人。
或是那些為了自己的想法而不斷為之奮鬥,思索,注解的人。
人,是多種多樣的。
卻又無一例外的,依照最根本的欲望邏輯而行動。
如同大主人創造的機械。
或許人與機械,本就無有區别,人那所謂的理性,知識,愛。
或者思考。
都隻是機械運行邏輯的一種。
帕維茲知道自己在做夢。
他仿佛分裂成了兩個人,一者沉溺在不可抑制的思考中,一者就這樣靜靜地,冷淡的,如同看石頭一樣的,看着他思考。
見證他思考的,越來越突破人應有的底線。
變得冷酷,變得冰涼。
變的絲毫沒有人性。
因為一切都是欲望在推動。
食欲,愛欲,性/欲……甚至信仰的欲望。
很奇怪,明明是這樣亵渎的話,但帕維茲卻感不到任何的憤怒。
因為他也覺得,憤怒也隻是一種欲而已。
他的心好像空了一塊,甚至都忍不住也要與另一個思考的自己一起,也沉溺于思考之中。
因為他空洞的心在渴求,渴求用新的欲望去填補它。
聽啊。
另一個自己,鎮靈的自己,口中吟誦的,這是何等如蜜的知識。
也是何等陰險的報複。
帕維茲愈發不可抑制的聽到另一個自己入蜜的低語。
那低語和希琳昔日裡的話,恍惚着重疊在了一起。
“明明是人的欲望,卻說什麼神的名義。”
帕維茲想要反駁這句話。
他知道,自己必須要做什麼。
必須要對母親帶來的懲罰進行抵抗,進行自救。
可那深罪的低語,是如此的甜蜜。
那母親帶來的懲罰,是如此的真理。
帕維茲完全沒有辦法抵抗。
他的神志甚至都有些不清,隻能艱難的跪下來,對着大主人祈禱。
放空自己的一切思緒,杜絕一切智慧的毒。
主動靠近蠻荒,靠近愚昧。
靠近盲從。
隻有這樣,它才能用信仰去穩住這股毒的殘害。
虔誠的阿蒙大贊歌從他的口中吟唱了出來,他暫時靠着堅定的信仰,再一次錨定住了自己。
但他知道,他必須快點醒來。
否則他可能永遠也醒不來了。
黑色的污穢如潮水一樣褪去,跪地祈禱的帕維茲站了起來,目視着漆黑又虛無的夢。
他說。
“另一個我啊,深受母親報複的我。請将你為我遭受的折磨和毒,恩還給我吧。我要與你一起承擔。”
“我是帕維茲,我是未來的萬王之王。”
“我是威權大主人的虔誠信者。我不會逃避我應受的責罰,母親啊!”
“來吧!懲罰我吧!把我人的部分,也一起懲罰吧!”
他堅定的對着虛無的空間訴說自己的意志,表露自己的欲求。
這一刻,他就好像另一個奧爾瑪茲。
這也讓蠱惑的利露帕爾愣了片刻。
這一刻,她清楚的意識到。
這孩子。
她的帕維茲,正是奧爾瑪茲的孩子。
太像了。太像了。
就好像短生的奧爾瑪茲,他的生命,在帕維茲的身上延續了下來。
……
延續了下來?
黑暗的夢一如既往的深邃,但利露帕爾心目中的憤怒卻如同正午的酷日一樣,溢滿了整個黑暗的夢與虛空。
是啊,背叛我的摯愛啊。
你竟然,你竟然,你竟然!!!
深罪的夢洶湧了起來,另一個完全漆黑的帕維茲從黑夢中站了起來,他的瞳孔深邃幽暗,看不到絲毫的光。
他的口中,還在吟誦那如蜜的低語。
“這是一種欲望,信仰的欲望。”
他張開雙臂,走向帕維茲。
帕維茲也張開雙臂,不閃不避。
他甚至告訴鎮靈的他。
“不,信仰是一種本質。這是人類發自内心對于神明最本質的東西,是一切欲望之上的本質。”
“因為擁有它,我們才擁有欲望,才能對欲望說不。”
“食欲會因為堅定的信仰而被杜絕,愛欲也會因為信仰而不在唯一,就如母親的遭遇。”
“□□更是在信仰面前,如同沙礫一樣微小。信仰不是欲望,因欲望是智慧的性質,而信仰,是超越智慧之物!”
他們擁抱在了一起。
剛剛接觸,帕維茲就感到了一股更甚于以往的亵渎念頭不斷的從自己的腦袋中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