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能夠戰勝神明嗎?
這好像不是一個問題。
神明是理所當然的超人者,有着比人更加優越的智慧,更加強大的力量,更加恒久的意志和歲月。
人類未來知道的事,神明過去就知道。
人類未來不知道的事,神明過去也知道。
須彌人從來不認為人能夠超越神。
尤其是不認為能夠超越三位主人。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數學題,那怕在須彌人,或者說須彌雨林教令院的人已經狂妄到刊登《神的定義和登神假說》的當下。
人怎麼能赢雷穆斯王?
那位賢者的哀歎和怯懦的建議讓諸賢者們一度沉默。
片刻後,也有幾位賢者歎息。
“大主人啊,您真是嚴厲而殘酷的神明……果然您就是正午的太陽,沙原之上無情的炙烤着您所有的子民。”
“或許我們真的無法企及那位雷穆斯神的光輝……”
“女主人……聖主人……”
智慧宮的最上層,這本應是須彌最為理智和冷靜的地方,此刻一片嘈雜。
還是頭發花白的大賢者敲敲大理石的案桌,這才讓有些失控的場景平緩了下來。
這位大賢者已經很老了,他是上一位因論派的大賢者歸入阿如或夢鄉後就登上大賢者職位的。
當時他就已經頭發花白,距今也很久了。
這是一位随時會歸去的老人,也是曆經須彌雨林大綠洲出現後整個時代的人。
他見證了奧爾瑪茲王夢幻的時代,希琳和帕維茲厮殺的時代,希魯伊的時代。
見證了大綠洲的學城一點點,一點點的成為他從未想過,從未幻想過的奇迹和夢幻。
他學會了理性和求知的意義。
上一代的須彌教令院的賢者是最為特殊的,他們見證了教令院的冉冉升起,見證了人類智慧的璀璨。
甚至用智慧洞悉了信仰,見到信仰被理智的智慧所蠶食,從而動搖。
又在看到神明真正的璀璨和光輝後,重新仰望而更加的堅定。
換句話說,他們對于神明的信仰,已經逐漸開始超越心中之神了。
他們有着對神明獨特的理解,那是以智慧和理性為磚瓦,一點點,一點點構築起來的。
他們的信仰并不盲目,但卻無比的堅定。
對于三位主人最新的解讀就是鐵證。
大賢者等到這場會議完全平複,恢複了正常後,這才不急不緩的開口。
他說。
“我們雖然無法幹涉大樂章福波斯,我們的智慧無法企及雷穆斯神的榮光。”
“但這并不意味我們無法理解,至少表面的理解我們是可以認識到的。”
“你們不用如此悲觀,你們可是至高智慧的信徒和追随者,可是女主人的寵兒,更是大主人的仆人。”
“波愛修斯已經瘋了,就以我們認識和觀測到的福波斯來說,他已經在逐漸靠近福波斯的極限。”
“我并不認為這場無端的殺戮會繼續,因為我們觀測的福波斯中,那酷日一樣的灼熱,那是雷穆斯神……不,那是,那一定是不愛人的,大主人的威光。”
“那樣的酷熱和威嚴,我想,隻有諸神之中唯一不愛人的神明,大主人才會有對于人子如此的威嚴。”
“雷穆利亞人以夢想為訴求,渴望超越過往而走上登神之路,雷穆斯神也期待他們擢升為神,攫取諸神的權柄。”
說到這裡的時候,大賢者有點感歎。
“雷穆斯神,您真是溺愛人類的神明……和大主人是兩個極端。”
賢者們安靜的聆聽着大賢者的話。
大賢者也就繼續訴說。
“毫無疑問,波愛修斯的所作所為已經是逐漸背棄自己昔日裡的誓言,那群雷穆利亞人,正在逐漸的被大主人所演奏調律的福波斯所厭棄。”
大賢者沉默了一下,他的表情有些複雜。
但其他賢者們都懂了,尤其是明論派的賢者,也就是之前準備主攻福波斯樂章的學派賢者。
他被大賢者的話一驚,立刻就想明白了之前還有點困惑的東西。
他驚歎。
“我就說這突然冒出來的酷熱有點熟悉,之前對樂章的解析中根本就沒有,也不太像是雷穆斯神這位溺愛人類之神的手筆……原來是大主人。”
“那就對了。”
其他賢者們一合計,也立刻搞懂了很多問題。
比如說。
雷穆利亞人到底是怎麼突然間就瘋了。
馬上就有賢者從案桌上的一堆報告中翻出來之前來自萬王之王希魯伊的戰報。
賢者們很快就找到雷穆利亞人瘋了一樣的緣由——他們第一次犧牲了四位公民。
一位樂師,三位魔像。
似乎是憑空燃燒,直接被燒死了。
之後也沒有看到複活。
會場沉默了一瞬,随即衆賢者們一個個面露狂喜。
他們找到摧毀雷穆利亞這群野蠻人的方法了!
雖然大主人不會幫助他們,但大主人的光輝是平等而威嚴的炙烤着每一個凡人。
雷穆利亞的野蠻人也是如此。
須彌人是不會妄圖直視太陽的,甚至在陽光最為炙烈的沙原上行走時,須彌人都會帶上紅色的頭巾和眼罩。
這不是謙卑,而是智慧。
這樣以避免被灼熱的日光刺傷眼睛。
大主人總是這樣無所顧忌的綻放自己的光輝,而凡人隻是微微靠近或直視,那都會受到傷害。
這或許和大主人那神明的力量有關,但絕對無關大主人的意志。
是凡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去觸碰神明的威嚴而自食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