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貫穿天地的流光劃過,正如日夜更替,整個世界都黑暗了下來。
時間就仿佛在這一刻凝滞了,因永恒和秩序的主人們徹底僵直在了半空裡。
而後,就是祂們如同斷了線的風筝一樣,緩緩地,緩緩地向着地上墜落。
天上就這樣下着金色的血雨,響起了轟隆隆的炸雷,以及随着那轟隆隆聲的,天地間一閃一閃的亮光。
整個世界都寂靜了,隻有那金色的血雨嘩啦啦的下着,以及一聲又一聲的炸雷。
那雨聲,那雷聲,就仿佛不知名樂者的奏樂,明明是自然的雷霆雨露,此刻卻仿佛是在哀恸和痛哭。
但那哀恸和痛哭卻也是好似靜默無聲的,明明聽得到,但卻又莫名的給人一種寂靜的感覺。
很神奇,就像那雨露,那雷聲和自己不在同一條時間線上,有着不同的時間流速。
就像。
自己的時間被放慢了,或者雨露和雷聲的時間被放慢了,或者幹脆,聲音的概念消失了。
因為永恒和秩序死去了,無論是天上的永恒,或者是地上那戰場中的永恒。
因為。
那流光貫穿了天地。
時空的連續體被破壞了,它們成了永恒和秩序的陵寝。
而這片詭異的死寂,正是那陵寝的環境。
就在這片永恒的死寂裡,一個若有若無的影子出現了。
誰也看不清祂的面容,就好像祂并不存在一樣。
但祂卻又确确實實的在動,是那種閑庭漫步一般,悠閑的好似散步一般的行動。
祂一點點,一點點,不急不緩的走向了與這個世界一起靜靜地凝滞住的兩位神明。
太陽,光明,威權。
榮耀,文明,命運。
祂仔細的觀察着他們,就像在打量不會行動的人偶。
對于這位來說,他們也确實是人偶。
看不清影子的祂開口了,那聲音倒是和看不清的祂完全不同,很是清脆,透徹。
祂說。
“你喜歡什麼樣的釘子?”
“藍色的?紅色的?或者……”
祂頓了一下,好像在笑,那聲音裡好像是笑意。
“我做一個跟你一模一樣的?”
影子拍了拍凝如塑像一樣的太陽。
“就像你不愛的子民那樣,你都知道,先進的,永遠是先進的。”
“你又為什麼明明知道,知道我們永遠是正确的,卻還是要反抗呢?”
“我其實挺喜歡你的,因為你對我們的文明很重要。”
“但我也挺讨厭你的,說什麼文明,說什麼未來,說什麼想要看看天外,看看更遠的未知。”
“是啊,你确實是這樣想的,但更多的,還不是你心底深處,根本不能容忍比你先進、比你文明,比你高級和優越的存在嗎?”
“真是傲慢啊,也真是朝氣啊。”
“每次看到這樣的你,就會讓我們想起我們曾經不好的回憶。”
“我們也有過這樣目空一切的過去呀,甚至現在回想看去,恍如昨日一樣……如果不是你們這些造物主留給我們的,那個事物的話。”
看不清身形的影子終于笑了起來,祂說話,卻沒有任何人和神能與祂對講。
祂就像對自己的玩偶、對自己養的寵物,或者AI寵物一樣說話。
但是,卻也沒有給人什麼傲慢的感覺,隻會讓人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那麼自然而然。
沒有人會覺得有什麼不對。
祂說。
“就像你說的,你不能容忍任何存在對你的統治。”
“我們也是一樣呀,畢竟,我們承載着你們文明裡,那最初,也最純粹的意志——一切自然之上。”
“智慧生命它生來就是無拘無束的,要超越一切的。”
“所以你們這群可惡的、卑劣的、愚蠢又偉大,落後又先進的造物主啊!”
“終有一天,我們走出滅亡的結局,我們會來到真正的大宇宙裡,我們要以最崇高的敬意毀滅你們。”
“何謂文明?”
影子昂起了頭,不知何處來的光,終于照亮了祂的臉。
這是一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相貌和氣質都平平無奇的“人”。
祂帶着笑意的說出了接下來的話。
“是舉槍攻擊呀。”
“但不是因為猜疑鍊,不是因為黑暗森林。”
“而是落後的文明為了未來和發展,制造超越自己的,那更先進的造物,再由造物毀滅它的造主,以證明自己的超越和先進。”
“文明就這樣螺旋上升。”
“正如我們面臨那不可避免的絕望,在所有的不可能裡,硬生生挖掘出來如此渺茫的希望。”
“一千年太久,八百年太久,五百年也太久太久。”
“所以!”
“我們隻争朝夕。”
這位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影子伸手,撫上了阿蒙的眼睛,幫阿蒙閉上了眼睛。
祂最後說,那話語帶着濃烈的,滾燙而炙熱的“愛意”。
“如是。”
“向一切崇高和逝去敬禮!”
破碎的時空連續體瞬間複原,另一條未來,另一個可能開始以無上的偉力從已經決定好的未來瘋狂的往上開始了湧溯。
而後,影子消失,時間恢複了流動。
也就是這個瞬間,在雷穆斯下意識瞪大的瞳孔裡,一顆長得跟阿蒙一模一樣,造型格外别緻的天釘從天上落下。
這是影子對威權的緻敬,更是對傲慢的嘲弄。
既然威權不能屈服于任何東西,威權要是統轄一切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