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牛繼宗回京,散朝後尋見林海,再三道謝後才把洪淏托買莊子的話說了。
林海恍然大悟:“是下官的不是,這孩子,隻覺逢難救急是本分所在,不大喜歡挾恩報答的事,下官責他,‘你不願受人答報,世人眼中,豈不教受助的背負忘恩之名?’他也沒個主張,就向府上要起東西來,實在教下官慚愧。”
牛繼宗笑道:“這是哪裡的話,縱沒有搭救翁主與小女的事兒,如海的學識、賢侄的人品,難道便不值得我們結交嗎?隻怕你們瞧不上我們這樣的爆發人家罷了。”
林海連稱不敢,又替洪淏允諾,必要常與牛府走動。
中秋朝賀,洪淏奉聖谕入宮領宴,行禮畢,有大明宮太監傳旨:“诏詹事府主簿洪淏甯壽宮侍宴。”
衆人羨慕不已,原來自上皇禅位,每逢正旦中秋,皇城朝賀,在職文武、有爵勳貴都在太極宮領宴,皇子皇女、無爵宗親、公主驸馬多于大明宮或甯壽宮領受家宴,上皇子孫衆多,每遇吉日,奉天局先呈名單,由上皇朱筆圈定陪宴之人,落選之人便在太極宮領宴,似洪淏這等并非親戚且官職微末者,侍宴體面尚屬首例。
與太極宮不同,甯壽宮宴席倒有幾分正經家宴的氣氛。
上席有四人,除上皇與太上皇後,另有一名老婦坐在上皇身側,皇後在婆母下手服侍照應。
洪淏行禮起身,隻聽上皇向右手老婦說道:“這便是桂芝的恩人。”
皇後含笑指點:“還不見過越國大長公主。”
洪淏從新行禮,大長公主十分喜歡:“快到近前,讓我好生瞧瞧。”
皇後笑道:“這是家宴,你不必拘束。”
洪淏這才躬身上前。
“徒家的孩子都算好的,拿晉嘉比一比,竟是絲毫不落下風。”大長公主放開洪淏,拿眼看向皇後,“咱們娘兒倆有緣,都欠了他的恩情。”
皇後笑道:“這孩子年紀輕,心氣卻高,姨媽要答報他,他問您要兩個莊子,後頭巴不得與您再無瓜葛,您倒有别的法子不曾?”
“你倒不護着自個兒的侄女婿。”大長公主不免取笑上皇,“娶了這樣厲害的媳婦,每日要有多少氣受?”
上皇故作歎息:“你們拌嘴,何苦把朕扯進來。”
太上皇後嗔怪兒媳小姑:“你們把孩子叫來,隻管自己說話,平白拘束了他。”
大長公主正一正臉色,因向洪淏問道:“聽皇後說,林海要把女兒許配給你?”
洪淏坦然回複:“是師父擡舉微臣。”
大長公主又問:“訂婚了不曾?”
洪淏回道:“師父的意思,等明年春榜過後再行議親。”
“林海的女兒,想必是與你青梅竹馬一齊長大的。”大長公主沉吟片刻,終于問道,“隻憑本心,你可取得中她做媳婦兒?”
洪淏目透堅毅:“是。”
長公主就不言語,皇後洞察其意,因向洪淏說道:“姑媽是再和氣不過的人,我們也知道你的秉性,若是看輕了你,父皇也不能特意把你叫來。”
洪淏唯唯告罪:“臣不敢。”
皇後便命内侍:“帶晉嘉去柏兒席上,囑咐柏兒,要好生照應他。”
目視洪淏跪安下殿,大長公主歎息道:“這孩子樣樣都好,就是生的過于體面了一些。”
皇後寬慰道:“姨媽,我的淺見,晉嘉所以難得,就勝在他這份寵辱不驚的心性,倘若有心攀高,反倒落了下乘,不值得您擡舉他。”
太上皇後亦加附和:“咱們家的孩子,還怕尋不到一個出挑的郎君不成?”
洪淏與諸皇子都算相熟,孝宗親王拉他入席,孝甯親王先就掙脫乳母湊上來,立逼着要他再捏個泥人給自己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