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琏即道:“姑父養病要緊,這些場面事兒,見不見的,有什麼要緊?難道會了晉嘉還委屈他們不成?”
洪淏微微颔首:“太君問起,世兄隻管教她寬心,到了娘娘的吉日,師父起不來,我帶妹妹與壽安過府拜賀。”
說話間,林信入内回禀:“大爺,工部尚書杜大人拜會老爺。”
賈琏慌忙起身:“我改日再來看望姑父。”
往後七八天,林邸外車水馬龍,知道林海偶感風寒,不免再備補品又來問安,所有拜客都是洪淏帶林墨應酬,一番忙碌,眨眼便至燈節。
十五日晨起,洪淏尚在夢中,香菱入内喚他:“大爺,賈家派了林之孝來,請您帶小爺和姑娘去榮國府候駕呢!”
洪淏捏了捏額頭,嗤笑一聲:“貴妃淑妃省親,不過酉時不能起身,賢德妃如何例外?現在過去,等着吹風不成?”
香菱便到外頭,說與小厮知道,小厮又去門房傳話,林之孝告了罪,慌忙趕回榮府,賈赦一衆等在西街門外,聽得回話不敢妄動,正要遣人與賈母商議,遠處有一太監騎馬而來,待賈母接入後回明消息:“早多着呢,娘娘未初用過晚膳,未正二刻還到寶靈宮拜佛,酉初刻随皇後娘娘進大明宮領宴看燈,那時方能請旨,隻怕戌初才起身呢。”
鳳姐聽了道:“既這麼着,老太太、太太且請回房,等時候到了再來不遲。”
賈母等衆暫且自便,園中悉賴鳳姐照理,又命執事人帶領傳訊太監去吃酒飯。
洪淏用了午飯方帶林墨黛玉過來,他們是外男外眷,榮府此刻人丁簇擁、往來繁稠,并無多餘退身下處,隻得與薛家共會一處、候谕見駕。
兩廂厮見後,洪淏帶林墨與薛蟠東側立,黛玉同薛姨媽、寶钗西向坐,丫鬟方來奉茶,黛玉拉着一個蜂腰鶴姿的女孩兒近前說道:“哥哥、壽安,這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名喚湘雲的,也來候見娘娘,你們往前并不曾見過。”
洪淏早知故保齡侯長房長子早逝,有一孤女,養在現襲保齡侯史鼐家,史鼐原在外省任上,歲末入京述職,自把家眷一體搬回,如今教她候見,想必是出自史太君手筆。
史湘雲年前與黛玉會過一面,自慚才貌家境無一匹敵,又知賈母疼愛勝于三春,心中便有小女兒心思,現下見了洪淏人品,忍不住笑道:“林姐姐好福氣。”
黛玉羞的面紅耳赤,洪淏皺了皺眉,到底不曾說出什麼。
比及賈妃降臨,果然越了戌牌,又過一時,有小太監前來傳引:“娘娘有谕,着寶二公子、小洪大人、林公子、薛太太、林小姐、薛小姐、史小姐見駕。”
衆人忙各起身,除薛蟠外,都随内侍到榮慶堂行禮。
賈妃方攬寶玉撫頸落淚,見他五人進來,忙整儀容,免行國禮,先與薛姨媽叙說寒溫,又向洪淏笑道:“先與洪卿相見,眨眼已過五年,今日再會,竟如隔世一般。”
洪淏躬身回話:“娘娘上錫天恩,能征鳳鸾之瑞,臣不肖,豈敢與貴人攀附交情?”
賈妃淡淡一笑,又問林墨:“姑父染恙,如今可已痊愈?”
林墨答道:“承蒙娘娘惦記,家父堪将痊愈,不敢有負聖人恩典。”
賈妃再看林薛史三人,見黛玉寶钗直如姣花軟玉一般,心中不免有所搖動,因尤氏鳳姐啟請遊園,權把心事擱到一旁,命寶玉導引,同衆人步至園門,觀賞别墅景緻。
洪淏林墨早已退出,賈妃親為省親别墅賜名“大觀園”,又将最喜景緻拟名若幹,這才教寶玉并衆姊妹作詠題匾。
林墨遙觀園景,忍不住歎息:“雖是皇家體面,終究奢華過費,為這一日省親,于娘娘、于賈府更有何益?”
洪淏笑道:“不如此,不能彰顯賈家體沐皇恩。”
林墨微微搖頭:“舍本逐末,不知所謂。”
閑話之間,遠處便有戲樂聲傳來,又有賈府小厮趕來報喜:“娘娘吩咐作詩,咱們林姑娘拔了頭籌。”
洪淏随手賞了一個荷包給他:“勞動你,給墨弟換一隻手爐來。”
小厮歡喜接下:“小的就回。”
目視小厮離開,洪淏心中陡然生出一絲不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