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示意林墨:“送你哥哥回去,别叫他丢人現眼。”
洪淏回返卧房,略想一想,因命香菱:“叫林信來。”
香菱笑道:“您該安歇了,有什麼話,留在明日可好?”
洪淏捏一捏額角:“不礙事。”
過不片刻,林信從外院進來:“大爺。”
洪淏把房契身契遞給他:“甄家送的院子不能留,你教林途悄悄賣了,不要教旁人知道。”
林信答應一聲:“是!”
“這兩份身契,你讓他拿去順天府驗了,若無差錯,給她們重立戶籍。”洪淏吩咐道,“撿着外城,買一座三進宅院,把她們安置過去。”
“小的明白。”林信又問,“可要添些使喚下人?”
“照着甄家的例辦罷!”洪淏出一回神,因向林信說道,“辦妥了告訴林坡,記得每月将用度送過去。”
林信一一答應,見洪淏再無旁話,這才躬身退出上房。
洪淏血氣方剛,今日見了兩個嬌俏藝伶,夜間不免輾轉反側,思慮難安,起身打一回拳,将近四更方才睡下。
早起問安,洪欽見他神色,心中便知端倪,因向他叮囑道:“你同玉兒的婚事已然定下,祖宗家法,立嗣嫡長,林海對你有栽培之恩,你的長子,還該是發妻所出。”
洪淏把心中旖旎念頭壓淡了三分:“孫兒明白。”
“咱們家,原要五代同堂,便不納妾,人丁也算阜盛,可惜驟遭變故,隻餘你我立戶。”洪欽歎一口氣,“日後開枝散葉,全在你一人身上,玉兒也是我看着長大的——”
“您放心,孫兒有分寸。”洪淏定一定神思,“甄家有心講和,師父的意思,不能教甄家毀在咱們手中,谷天嶽已經搜羅了不少罪證,未免打草驚蛇,還是緩一緩為妙。”
洪欽沉吟片刻方道:“你不說,我也要提,林海雖然高升,畢竟遠離江南,鹽運的事兒,過問不了許多,或有萬一,對他們照應不及,你可有兩全其美的法子沒有?”
“不妨事。”洪淏微微一笑,“您忘了,師父現今管着天下的刑獄呢。”
眨眼到了賈府設宴之期,洪淏方與林墨出門,恰見當值小厮立在街前喝聲攆人,不免皺一皺眉,向林信吩咐道:“去問一問,是怎麼回事兒?”
林信即時過去,門子立來回話:“大爺,她家主母要拜老爺,小的看了帖子,既非老爺舊交,也無正經官職名諱,這才勸她離去,不意丫頭無禮,對着小的再三懇求,小的唯恐有礙老爺官聲,這才催着她們速速離去。”
洪淏即道:“拿帖子來。”
與小厮推搡的丫鬟慌忙過來,捧着帖子,直直跪在洪淏馬前。
洪淏看了一眼,上書“故福建永春直隸州州同張紹孀妻、敕命安人風氏”落款,不免向她問道:“你們家與林家有舊交?”
林海是一部長官,每日有許多同僚外官來拜,四五品的外官,若無舊交,隻把冰炭孝敬,全了禮數、混個名熟而已,像這等六七品的捐官,等閑到不得林海跟前,何況是孀居婦人。
丫鬟正要說話,從轎中走出一位遮紗婦人,雖不見面貌,也能看她體态窈窕、形容婀娜,緩步近前,向洪淏二人盈盈福身:“未亡人張風氏拜見公子。”
這一聲,猶如莺鹂婉轉,林墨忍不住問道:“你要見父親?”
風氏一愣,繼而答應:“是,婦人千裡奔赴,正為求見刑部林老爺。”
洪淏閉一閉眼,因向林墨說道:“此非說話之處,安人的帖子我收下,今日不得便,安人把下處告知下人,明日得閑,自當遣人相請。”
風氏忙道:“公子可是诓騙婦人?”
洪淏答道:“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風氏忽問:“公子可是今科探花洪大人?”
洪淏一怔:“正是。”
“久聞洪大人高士盛名,想來是一諾千金的風骨。”風氏點一點頭,“如此,婦人靜候大人佳音。”
林墨目光眷戀,看風氏上轎避開,仍是握缰不前,一副怅然神色。
洪淏先已回神:“像什麼樣子,仔細教下人取笑。”
林墨揚鞭拍馬:“窈窕淑女、君子好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