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府設宴,各親友世交或來捧場、或有禮到,洪淏又是上座之賓,賈赦賈琏不免向他再四稱謝。
洪淏笑道:“教裘内相虧欠小侄人情,總不如把這份人情移到琏兄身上。”
賈赦心中熨帖,因又嗔道:“陛下業已明旨賜婚,你便是我的甥婿,怎的還是如此外道?”
洪淏含笑搖頭:“我答應,師父還要在意妹妹的名聲。”
賈赦不以為然:“你們讀書的,忒不活泛,雖未成禮,名分已定,哪個敢去多嘴?等我見了妹婿,一定為你說他。”
酒過三巡,有小丫鬟至賈赦跟前回道:“老太太請洪家大爺去後堂說話。”
賈赦左右尋看,因向賈環吩咐:“你帶晉嘉過去。”
榮慶堂隻有王夫人陪侍在側,賈母見洪淏行禮起身,忙命丫鬟置坐奉茶:“聽說琏兒的差使是你助力謀的?”
洪淏也不曾想着瞞過賈母,聞說後點頭回道:“原是世伯托了師父,這點子小事兒,不值得教他費神,這才教我攬到了手中。”
賈母又問:“你同宮裡的内相都是相熟的?”
洪淏微微一笑:“不過是點頭之交罷了。”
“你過謙了。”賈母沉吟半晌方道,“玉兒怎麼不曾過來?”
洪淏答道:“家中内務,都仗她來料理。”
“你回去告訴她,我想她呢。”賈母歎息一聲,“打小長在我跟前,還沒嫁人,等閑不能見她,再到出閣,怕是更難照面了。”
洪淏隻得請罪:“是晚輩的疏忽,回頭便教妹妹過府請安。”
“不是我溺愛,玉兒還能有幾天自在日子?現下拘着她,将來愈發可憐了。”賈母順勢詢問,“婚期可曾定下?”
洪淏回道:“前頭有誤吉時,臘月二十四日納吉,年後方能納征請期,要迎娶時,約莫在五月以後。”
“不算倉促。”賈母面不改色,“說不得,你教玉兒多陪我兩日,我這裡也有她的一份嫁妝,她娘走的早,有些事,還需我來教她。”
洪淏點一點頭:“聽太君的。”
賈母這才放人:“不擾你的雅興,琏兒是你的舅兄,日後要多提點他。”
洪淏答應一聲,還回前院不在話下。
王夫人忍不住問道:“老太太,您怎麼不提娘娘的話?”
“不必心急。”賈母睜開雙眼,“洪家的小子,吃軟不吃硬,強逼他為娘娘出力,反倒會适得其反。”
王夫人恍然大悟:“老太太的意思是?”
“他對玉兒是上心的。”賈母倍感無奈,“聖人降了明旨,今後與林家往來,除了我這張老臉,隻能依仗敏兒的餘蔭了。”
南安郡王陰差陽錯,壞了賈母一番綢缪,南安太妃約莫有數,倒不好因此遷怒賈妃榮府,兩家交情仍如往常,于賈家而言,倒算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王夫人寬慰賈母:“是寶玉無福罷了。”
賈母情知兒媳口不應心,也不願多加計較,因向她囑道:“我瞧着,墨兒是冷情的人,想讓林姑爺栽培寶玉、輔助娘娘,還要玉兒從中出力,我接她來住,你做舅母的,還要更加慈愛才好。”
“是。”王夫人面色一僵,“我待大姑娘,與迎春姊妹都是一樣的。”
席間并無可說之事,洪淏回了林邸,先把賈母所囑轉述黛玉知道,因又說道:“不拘如何,史太君一心為你,不可生了嫌隙,背負不孝之名。”
黛玉畢竟介懷:“你倒大度,我還有什麼話說?”
“總不能為我,教你六親不認。”洪淏随口說道,“還有一件事,今日出門,有福建的敕命孀婦來拜師父,我許了她,趕明兒叫來,你會一會,聽聽她有什麼說辭。”
“孀婦?”黛玉皺一皺眉,“這樣的人,找父親做什麼?”
林墨笑道:“哥哥名聲在外,不拘如何,已經許了人家,姐姐不能不應的。”
黛玉無可無不可:“晚些時候再來,後日是裕王妃的生辰,明早便該預備好送過去了。”
洪淏含笑稱贊:“越發有當家主母的氣度了。”
次日午後,風氏果然依約登門,見着黛玉,先已福身行禮:“妾身張風氏拜見林小姐。”
黛玉擡眼看時,見風氏生得臉似芙蓉、星眼如波,隻論容貌,平生所見,隻有寥寥數人可以與她匹敵。
金雀忙道:“姑娘。”
黛玉察覺失态,趕忙起身還禮:“安人不必如此,你我是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