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後夜晚來得越來越早,尤其是平添了一場大雨,為夜色更増一層墨色,倒是路邊的積水潭在月色的照拂下閃着盈盈亮光。
“主子,再堅持會快到南陽門了,您這身濕衣裳需得趕快換下。”阿福扶着少年急匆匆地往回趕。
這主仆二人本是随着南宮将軍的隊伍一同前行,回将軍府的路程稍許有些遠,但一路卻也是相當地熱鬧,府上還為将軍舉行了接風洗塵的儀式,他二人駐足觀看了良久。他倆回程路上又是一番閑逛,好巧不巧碰上這場大雨,被淋了個正着,等着雨停時天也就黑了。
“站住!什麼人鬼鬼祟祟的。”南陽門外守衛立即警覺地舉起長槍,直指面前那兩可疑人物。
“放肆,還不放下兵器,要是傷了安平郡王,爾等可擔得起這個責!”阿福喝到。
守衛有些猶豫,互相遞着眼神,誰也沒敢收起兵器,也沒敢上前。
少年一把拉過阿福,摘下帷帽,并從懷裡取出一塊特制的金屬令牌,遞給守衛查看。
“等等。”角落陰影處傳來一個聲音。
随着腳步聲的臨近,一位女守衛現身于衆人眼前,看着裝應是當值領隊。她接過燈籠,就着燭光仔細地查驗了令牌,确實為真。
“請郡王殿下莫要怪罪守衛們,下官這就為殿下放行。”當值領隊立即給安平郡王行禮,守衛見此收回長槍,分列兩側讓出進宮的道路。
“領隊姐姐也是出于職責所在,本王也不能破例。”
阿福還想嘟囔兩句,被安平及時打住話語。二人也未多停留,趕緊入了宮門。
“郡王,您就是脾氣太好,任誰都欺負您!”進了宮門後,阿福便忍不住為主子鳴不平。
“查驗身份本就應當。我們私自出宮也不占理,快些回寝殿,别被其他人發現了。”
有道是怕什麼便來什麼,安平郡王話才說完,匆忙間就撞上一人。那人被突然竄出的安平撞了個結實,幸得侍從眼疾手快穩住他的身形才避免了一場事故。
但安平卻沒這麼幸運,反身直往地上栽去,摔落過程中本能地借手撐地來緩解沖撞力,手掌劃過石闆當場破皮滲出血迹。
阿福着實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心跳漏下一拍,忙扶起安平,慌道:“郡王,可有傷到。”
安平迅速抽回手,若是讓阿福看到手掌估計又得小題大做一番,先給來人道個歉再說,心想着,他擡頭一望,當下便慌了神。
被撞之人強裝鎮定,但隐隐跳動的眼角以及握緊的拳已快無法掩蓋怒氣。周身的空氣驟冷,下一秒似有風暴降臨。
安平上前一步,想看看他有沒有被撞傷,伸出的腳還未落地便又退回,低頭行禮,道:“适才是安平魯莽沖撞了玉美人,請責罰。”額頭的水珠順着發絲流淌而下,全然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
“是小人的錯,要責罰就責罰小人。”阿福跪拜在地,心裡祈禱玉美人能夠不予計較,撞誰都好說,偏生是他!
“我當是哪個不長眼的奴才,原來是安平郡王。想來郡王年歲也不小,行為舉止也該有所收斂,莫要給皇家丢了顔面。”
恨!玉美人心中的恨從未消失過,尤其是安平那張臉和他是及其的相似,仿佛看着另一個落魄的自己。本身低微的身份使他如履薄冰,安平的出現更是雪上加霜。他總是小心翼翼地避開和安平的接觸,甚至屏蔽相關的話語,但老天總和他開玩笑,想看他出醜。
“是,謹遵玉美人教誨。”安平也不發怒,任憑玉美人說教。
玉美人看着眼前的安平氣不打一處來,幸得控制住脾氣,沒有發作。身後的侍從瞧着氛圍緩和些,開口道:“天兒涼,主子還是先行回寝殿休息。”
聽得侍從的勸說,玉美人沒出聲,繼而甩袖離去。侍從給了安平一個眼色示意他趕緊回去,适才跟上玉美人的步伐。
“阿福,快起來。”
阿福先緩緩擡頭确認玉美人一行已離去,才站起來,憤憤不平地說道:“玉美人總是把氣撒您身上,也虧得是您不跟他置氣。”
安平沒有接阿福的話,心裡挺不是滋味的,無奈地笑道:“走吧,得把濕衣服換下才是。”
明輝殿卧房内,小厮已換上了安神香,安平頭靠着浴盆邊,雙目微阖,感受着水汽缭繞,緊繃的神經得以釋放。擦傷的手也被清理幹淨包紮好,當然免不了阿福的一通牢騷。
“郡王,給您添些熱水。”阿福看着安平眉頭緊鎖,猜測他又在為玉美人的事煩心,尋思着得找點話題讓他分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