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來人原是楊琦的阿娘楊若喬,她當真是寶貝此子。
坊間傳聞楊若喬身子骨弱,晚年才得一子,卻也寵溺得緊,萬事都依着楊琦。當她得知楊琦因弄傷郡王入獄,便心急如焚地趕去救人,未料在曹縣令那吃了閉門羹。
俗話說,解鈴還須系鈴人。這郡王難以得見,但求未來驸馬倒是簡單許多。
楊若喬立馬差人送拜帖,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想必南宮焱不會太為難于她。
可她千算萬算,卻沒算到此事另有蹊跷。
南宮焱與楊若喬相見,并未東拉西扯,而是直奔主題,挑明楊琦暗地裡私販火藥的勾當。
楊若喬聞言,眼中劃過駭然之色,而後恢複鎮定,并當即否認,稱楊琦是被他人誣陷。
她的一舉一動皆未逃過南宮焱的法眼。
楊若喬此番行為是吃準南宮焱手上證據不足,否則按将軍的性子早已移交大理寺。
遂雙方相談後并未有定論。
南宮焱笃定楊家會有後續動作,她要的不僅是坐實楊琦同人私販火藥之罪,還要查清楊家與阿娘殉國一事的關聯。
剛過兩日,南宮焱與祖母、阿爹進宮面君,請期之事耽擱不得。
其實請期按說不需南宮家出面,隻消帝君決定即可,但她念及南宮家長年為國效力,便恩準他們做主。
兩家商議順當,婚事定于五月二十八日。
随後,帝君又獨留南宮焱私下談話。
“議親之事前後頗為順利,看來你倆當真為佳偶天成。”
帝君眉眼舒展,面露溫情,與朝堂議事時的神情大相徑庭。
南宮焱拱手謝恩:“承蒙帝君擡愛,您将安平郡王下嫁于臣,是南宮家莫大的榮耀。日後,臣定不會辜負郡王。”
帝君颔首稱贊:“南宮卿所言所行,吾自然是信得過。作為長輩,亦是希望你們能舉案齊眉,相伴一生。”
南宮焱以笑回應,心内卻暗思帝君今日有些反常,她斷不會為這幾句吉祥話單獨留人詳談。
畢竟,明眼人皆能想到帝君賜婚乃是牽制南宮家。
帝君停頓片刻,似在猶豫,随即關懷道:“楊琦那事兒處理得如何?”
“關了他幾日,嘴硬得很,至今仍不願認罪。”
“吾聽聞韓家小女因此休了他,他不僅入獄還被休棄。”帝君邊說邊觀察着南宮焱的神情變化,“近日安平的傷勢也好的無差,吾看此事便作罷。”
楊琦算哪門子的坐牢,曹縣令為其安排的獄室寬敞明亮,被褥吃食一應俱全,這條件比窮苦百姓家還勝上一籌。
“可是有人來向帝君求過情?”
帝君微歎一口氣,果然瞞不過南宮焱。
“沒錯,昨日楊鳴确實來找過吾。”
又是楊鳴!
雖說南宮焱已然猜到是誰,但她心存疑惑,莫非帝君有什麼把柄落在楊鳴手中,三番五次為佞臣開脫。
南宮焱瞬間擺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鄭重道:“恕臣無法答應,本是楊琦無禮在先,若是現在輕罰他,臣無法給殿下交代。再者,百姓皆會恥笑臣,作為将軍連自己的夫婿都保護不好,往後何以保護百姓、保護姚國江山。”
這番話語令帝君啞口無言,她不禁反思自己平日裡仍是小瞧了南宮焱,此子不僅領兵能力強,而且能言善辯,冷不防就被她鑽了空子。
不等帝君發話,南宮焱再次開口,語氣中帶着幾分委屈:“您彼時還說不便插手此事,讓臣自行處理,現如今……也罷,既然帝君金口已開,臣隻得領命。”
帝君聞言差點哼出聲,又不好發作,隻能咽下這口氣。
“罷了,此事依然由卿做主,隻是切莫讓楊卿過于難堪便可。”帝君無奈道,終是選擇讓步。
南宮焱尋思着楊鳴向帝君求情必定隐去楊琦私販火藥之事,她真是膽大。
楊鳴與帝君二人之間到底有何利害關系?
“吾還有一事萬分重要,須得卿親自去辦。”帝君将手中蓋了印的文書遞給南宮焱,“而今姚與北荒和親,暫時換得一時安甯,但終不是長久之計。”
“因而,吾想着理應加強姚軍建設,強軍才能護國護民。南宮卿是姚之幸,而隻有南宮卿一人是吾之憂。趁着當下太平,吾決定增設武舉考試,暫以青州為試點。僅靠從軍中培養将才仍是不足,吾希望此舉能從民間選拔出像卿這般文韬武略的棟梁之材。”
文書有兩份,一份為武舉考試的流程與規則,另一份則是任命書,南宮焱将擔任青州試點武科的主考官。
南宮焱心生敬佩:“增設武舉無論對姚還是對平民百姓皆為好事,帝君此行可謂高瞻遠矚。”
帝君展顔道:“卿既如是說便是應允。吾前思後想,也隻有卿能勝任此職。明日吾會派人将文書送往青州,讓青州各個官員盡快落實。先由青州各縣進行縣試選拔,繼而由州進行二次選拔。”
僅是縣試需得持續三月有餘,而南宮焱隻需負責最終州試一環。
南宮焱嚴肅道:“臣定不辱命!”
待南宮焱走後,帝君長籲一口氣。
守候在側的武悅關切道:“将軍行事沉穩細緻,此事交給她再合适不過,帝君又為何歎息?”
帝君捏了捏眉心,緩聲道:“今日相談,南宮卿比吾所知的更具城府,若是他日南宮家添女,須得送至宮内教養。”
“帝君寬厚仁慈,臣子之女能在宮中接受教導,是其他人羨慕不已的事。”
此刻還未走出宮門的南宮焱,忽地打了個噴嚏,适才将手中的文書收好。
帝君對于衆多事情的決策頗具遠見,這亦是南宮焱追随帝君,為姚效力的緣由之一。可她對楊家偏愛分明,到底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