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敏的精神着實反常,而後被半路折回的鳳賢強行帶回房歇息。
南宮焱凝視着錢敏妻夫的背影,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看樣子茶肆夥計所說迎春苑之事大抵是真的,被封口的事件、精神不振的州府大人以及抱有敵意的夫郞,任誰見了都會覺得有問題。
反而讓安平晚些時日來的計劃成為陰差陽錯的正确決定,南宮焱低頭抹了把淌着水的衣衫,罷了,事已發生暫先打理好眼下麻煩才好。
一炷香後,南宮焱與天冬皆已沐浴完畢更換上新衣,二人随身攜帶的包袱也已濕透,一并交由下人拿去晾曬。錢府管事準備了吃食招待貴客,甚至還體貼地準備了姜茶。
“我家郎君懂些醫術藥膳之理,這陳皮姜茶便是他讓我備下的。”
管事含笑解釋着,想必是為自家主子說些好話,在貴人面前博個好印象。
門外傳來一男子的咳嗽聲适時打斷了屋内的交談,原是再次回來的鳳賢。他隻消一個微妙的眼色,管事立刻心領神會帶着其他家仆默然退下。
鳳賢神情冷漠,卻依然恭敬地向南宮焱躬身行禮。
南宮焱微微颔首,關懷道:“錢大人的症狀可有好些?”
“謝将軍關心,妻主已歇下。”鳳賢語氣冷淡,顯然不願透露太多的情況。
南宮焱大緻猜到其中原因,有孕之人初期本就情緒不穩,再加上青州武考出了人命,無論換做何人都招架不住,何況帝君及文武百官乃至百姓皆關注着青州的一舉一動。
“私下差人給我送信是你的主意吧。”南宮焱話鋒一轉,突如其來的問話令鳳賢始料未及。
錢敏雖在青州為官,但她的聲譽素來極佳,能力與才華是得到帝君認可的。以她多年為官的脾性,出了這等大事勢必會上報與朝廷。
鳳賢心頭猛然一怔,不由地咬了咬牙,苦笑道:“大人要怪罪拿我是問便可。”
“我暫且不與你計較此事,勞煩郎君詳細說說發生了何事。”南宮焱擡眼看向鳳賢,周身散發着不容他人抗拒的威嚴。
不愧為世人皆知的“火魔頭”,那淩厲的眼神使得鳳賢禁不住發怵。他穩了穩心神,佯裝若無其事的樣子将迎春苑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鳳賢與茶肆夥計的口述略有出入,無論何事傳到百姓耳中,再傳出去多半會添油加醋。迎春苑确實發生了沖突,但并未鬧出大動靜,更無所謂的大量血迹,所以此事才能被為官者輕而易舉地壓下去。然而棘手之處在于她們并非簡單的口角之争,是以鬧出人命收場。
“一刀插入心口,不差分毫,甚至連血都沒怎麼流。”
鳳賢說的時候不帶任何感情,即沒有因出人命而害怕,也沒有因考生遭遇不測而惋惜。對于常居宅院的男子而言,表現得着實過于鎮靜。
“想必是個高手。”兇徒甚至可能是刺客出身,南宮焱下意識地分析案情,繼續詢問:“當晚在場的考生後續如何處理?”
“行兇的考生關押在重犯囚室,其餘人等另行看押。主犯對所做之事供認不諱,她與死者争搶一名美男而引發了沖突,人證物證皆具。”
“按說此案清晰明了,直接上報朝廷即可。如若顧及其餘考生的情緒而壓制事态,也隻需暗中傳書。”南宮焱刻意停頓,嚴詞厲色道,“而你們卻私自傳書與我,無論案件結論如何,這事情的性質便已不同。”
鳳賢難得遲疑,随即對上南宮焱的視線:“因為并非是個案,前後已發生大小不一的五起案件。”
有考生被下毒、摔斷腿、性情大變等情況皆有,每起案子的行為動機符合常理,但随着案件增加,次次符合常理就顯得非常蹊跷。
南宮焱表情凝重,心中頓覺隐隐不安,鳳賢的陳述中有一點可取之處,即犯事者和受害者同為考生未免過于蹊跷。若是普通打鬧倒容易解決,一旦涉及命案,掌事人勢必難脫幹系,影響仕途不說嚴重的話甚至因此被貶。
此時鳳賢一反常态突然雙腿跪地,向将軍俯身磕頭,并保持着額頭貼地的姿勢。
南宮焱未伸手攙扶他,隻是冷冷地端量着等他開口。
“妻主寒窗苦讀十載,從邊遠縣官到如今的州府父母官,這一路走來頗為不易,而且她才懷有身孕……”
隻要順利辦好武考,妻主年末便能去姚都城任職。青州曆任官員皆是這般優待,為何偏偏錢家出了差池。鳳賢緊咬牙關,不甘心道:“還望将軍能伸出援手。”
南宮焱神色複雜,他不是為考生求公道而是為自家妻主仕途着想,實則無可厚非。加官進爵并非易事,也難怪在名利面前,即使是高傲之人亦能屈膝低頭。
“可本将隻是個主考官而已。”南宮焱不為他所動,語氣更是無情。
鳳賢默不作聲,仍舊保持着原本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