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君,你都看到了啊...”
茶水順飲而下,總算是将喉嚨裡的白飯給壓了下去,蘭時讪讪地放下杯子,尴尬地笑着。
“小姐,這回我可什麼都沒說。”白術連忙擺手撇清關系,然後拿起還沒吃完的碗筷蹲進廚房,獨留蘭時一個人面對這即将來臨的疾風暴雨。
徐長赢見眼前人兒心虛的模樣,隻覺得有些好笑,他嗯了一聲,“看到了,隻是當時顧着陪你回家吃飯,一時間忘了。”
他悠哉悠哉地撐着下巴,那雙眼顧盼生輝,像一湖柔靜清澈的湖水,深不見底。
他倒是想看看,夫人會作何解釋。
“我,那,那馬車…”
蘭時結結巴巴,平時還挺好使的腦子此刻就像是打結了一般,半天找不出話茬,她放棄了,悄悄伸着小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夫君…我和你說,你可别生氣啊。”
“我先聽着,至于生不生氣,聽完再說。”
沉穩的聲音,與往常無異,應該還有挽救的餘地,蘭時立刻正襟危坐,雙手交疊放在膝上,像個被夫子抽查背誦課業的學生,乖乖地開口。
“那是忠義侯府謝将軍府上的馬車,今天我聽隔壁甯娘子說,謝主母就要臨盆了,可卻少了胃口,氣血不足,心情煩悶。我,我想起爹爹給的食方裡,剛好有一張方子,興許能幫的上,甯娘子是個急性子,很快就拉着我親自拜見主母,将方子呈上去了。”
“至于馬車,是幸得主母仁愛,見我眼睛不适,吩咐車夫送我回來的…我,我說完了,夫君你沒生氣吧?”
蘭時一口氣利落地說完,緊閉着眼睛等待“發落”,可身旁的男子卻半天沒有動靜,“夫君?”
看着眼前的女子,徐長赢隻覺得喉嚨有些發幹,他沒想到,原以為在開朗樂觀的白術的影響下,蘭時應該也很快會同她一樣,在這小小的陋室裡快快樂樂度過每一天,可是他錯了,大錯特錯。
明明夫人就應該自由自在地在這汴梁城裡,吃美食,聽戲曲,遊舟湖,逛集市,是他給了夫人錯覺,以為自己不該出門,就連正常的社交都誤以為他會生氣。
念及此,徐長赢忍下發澀的聲音,擡手揉了揉蘭時的頭,弄得她左晃右晃。
“傻夫人,我怎麼會生氣呢,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那忠義侯府的世子是我在太學裡較為交好的同窗,能和侯府主母交好,是夫人的本事。”
“是我不好,沒能好好陪你。”
蘭時聽到男子略微有些委屈的聲音,立刻抓住仍然停留在自己腦袋上的大手,用力地搖頭:“才不是!夫君讀書為重,不用管我的,我和白術玩得很好,最近也找到了很多好吃的東西,下次等你休沐,我們一起去啊!”
徐長赢溫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神寵溺似水,隻覺得就算有人用世界上再珍貴的奇珍異寶來和他交換,他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她。
選他的夫人。
馬車事件就此告一段落,今天一天都在外面,蘭時久久不曾運動的身體都有些發軟,她迫不及待地讓白術燒水洗漱。
“白術,過來。”
小丫頭正哼哧哼哧地在廚房給小姐燒着熱水,突然腳邊飛過一顆石子,她擡眼望去,門口閃過一個黑色的身影。
“姑爺,找我有事嗎?”白術将手心的黑灰抹在身前的圍兜上,習慣性地又擦了把汗,結果剛剛還挺幹淨的小臉瞬間變成小花貓。
看了一眼正房與廚房連接的小門虛掩着,徐長赢放心地朝她招手,“這裡有一些銀兩,你拿着,平日裡給夫人買點好吃的,天逐漸熱了,去绮羅坊找幾塊布,做幾身輕薄舒爽的夏衣。”
白術接過藏青色的荷包,打開一看,裡頭全是白花花的銀子和銅錢,叮叮啷啷,約莫有六七兩銀。
“姑爺,怎麼有這麼多錢啊!今年太學發的補貼,你不是已經給小姐了嗎?”
徐長赢雙手背後,眉眼修長,一身青白色儒衫衣袂翩翩,“這是我平日裡利用空閑,給書肆抄書來的,别跟夫人說。”
“你們盡管用,不夠的話再跟我說。”
“可是…”
“白術,水有些冷了,再幫我加一點吧。”
一道酥軟美人聲從側房内傳出,如黃鹂繞梁般清脆悅耳。
蘭時突然覺得有些涼嗖嗖的,打了個噴嚏,奇怪,這三月的天自己怎麼還打起寒顫來了?
徐長赢立刻噓了一聲,随後又細細囑咐了幾句,便轉身回房,隻留白術一人孤零零地拿着錢袋,看一眼主院,又看一眼東廂,再看一眼主院。
“不是…怎麼都把秘密告訴我啊!”
“我最讨厭保守秘密了!”
同住屋檐下,做一個兩頭瞞的丫鬟可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