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紅磚綠瓦的書院,走過整齊的青石闆路,徐長赢背着書袋,緩緩地走進清水巷,家門前的蘭花剛開了花,淡粉色的花瓣綽約多姿,淡雅高潔。
“我回來了。”
徐長赢推開門,家中一個人影都沒有,他回到東廂将東西放下,走出來後就看到白術從廚房裡出來,“姑爺你回來啦。”
他點了點頭,聞到一股濃濃的鹹香,“這是在煮什麼?”
“是白…是今天和小姐路過慶豐樓,店内小厮免費派的藥膳,我拿了回來正在熱,據說對身體好,等會兒姑爺可得多吃一點。”
差點露餡了!幸好收得及時。白術不設防,就快要說出白清周名字的時候,突然一道白光顯現,急得她差點咬到舌頭。
慶豐樓免費派湯的消息,徐長赢在書院裡也曾聽到有學子說過,他沒放在心上,點了點頭就回去洗淨手,轉身出來,就看到白術已經端來了一碗色澤濃郁的湯。
“夫人不喝嗎?”
“不用不用,小姐下午已經吃過了…嗝!”
白術不經意間往後退了一小步,蒸子鵝和松江鲈魚還在她肚子裡搶地盤呢,多一滴湯都喝不下了。
徐長赢嘗了一口,隻覺得味道有些奇怪,他瞄了一眼白術,隻見她十分期待地看着自己,還聳聳嘴巴,示意繼續喝,他收回視線,薄唇抿了抿,沒說話,咕噜幾下就将膳湯一飲而盡了。
“姑爺喜歡的話,我明天再煮!”
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蘭時,從房間裡出來時,就看到兩人已經在就着花圃中新長出來的芹菜,商量着準備何時就吃了它。
“這棵長得有些喪氣了,看起來像是心情不好。”
“但不管是喪氣的芹菜還是開心的芹菜,白術都不喜歡,姑爺,今晚能先不做這個嗎?”
“算了…反正姑爺你都是緊着小姐口味來的,我說不吃又有什麼用呢…”
見白術一個人在演獨角戲,徐長赢無奈搖頭,伸手就摘了幾棵長勢青蔥可人的芹菜,順便還摘了一些桑葚果。
拿一條幹淨的手帕把果子們包起來,“正是芹菜豐收季,若是不吃可不浪費?這桑葚果你拿去洗洗,等等做飯後果,夫人想必一定喜歡。”
小丫頭不情不願地拿起囊鼓鼓地手帕就朝水井處走去,還沒走兩步又返回來,多摘了幾顆丢入口中:“不幹不淨,吃了沒病!”
怕被徐長赢口頭教訓,白術頭也不回地跑了。
“這丫頭…蘭叔在時也沒見她這麼滑頭。”
徐長赢大手一揮,又摘了幾棵蕹菜[1],身後便傳來一道柔柔的聲音,像晚風拂過:“你怕是高估她了,爹爹在時亦是一樣的。”
不知何時,蘭時走到了他的身後,細條的身子直直地站着,比起他來高約半身,有點居高臨下的意思,但又半點不壓人。
“夫人醒了。”
“嗯,原本是想坐着休息會兒的,沒想到沾上了塌,便昏睡過去了。”
她的臉上還帶着剛睡醒時的紅印,應該是衣袖壓褶的痕迹,整張小臉紅撲撲的,頗似出生小兒般可愛綿軟,徐長赢盯着那道醒目的印迹,莫名其妙地有種火燒心的感覺。
“夫君?”
半天沒聽着響兒,要不是還有淺淺的呼吸聲,蘭時還以為面前的人消失了,她疑惑地歪了歪腦袋,臉若銀盤,唇不點而紅,翩然不知這動作配着紅印有多誘人。
“沒…沒事,我隻是在想,書院近期小考的事…”
徐長赢擡手掩口,作勢若咳,将話題掩蓋了去,隻是那心房顫動,除他無人曉。
徐國公府,霧凇閣。
格子窗下,一體型偏瘦的風雅少年正在提筆寫字,燭光靜靜燃着,連屋外的落葉好似都有了靈,落在地上,無聲無息。
今天先生散學後,留了一道策論,是關于進士科舉考的問題,他從晚飯的時候就一直心不在焉,告别了爹爹和哥哥回來後,好不容易靈上心頭,沒來得及換下襕衫,提筆就開始寫了起來。
“徐時寬!徐時寬!”
思緒正起,突然被一道清脆的聲音打斷,被叫到名字的少年擡頭,一張肖似嫡兄徐時宴的臉驟然露于光前,隻不過比起前者成熟穩重的氣質,他明顯更偏向于柔和文禮的長相,單純青澀的眉眼純淨通透,像是從他身邊路過,都能聞到一股濃濃的墨香。
“小錦?”
他試探地回應,隻見不遠處的屋檐上,有個黑影突然聳動了一下,接着像是黑雲壓頂一般,從幾丈高的房頂一躍而下,未驚起半分聲響。
“你也太專注了吧,這白紙黑字的,能有這麼好玩嗎?害我叫你半天都不應。”
黑影竄到窗前,透過月光,徐時寬這才看清來人長相,俊俏的小臉如同染上了天邊的霞色,從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少女線條流暢的臉頰弧度。
她直白又露骨的打量,就這麼落入眼底,眸中的流光溢彩如同月宮的光線傾瀉而出,直叫他不敢直視:“你怎麼又爬我家牆,不是說了這很危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