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死鬼,手輕些…”
月影壓人,幾道似有若無的低吟聲從屋内傳來,似吟似泣,讓人止不住遐想。
屋頭外,隻有幾個婢女正垂頭立着,閉聲噤氣,半點聲兒都不敢出。
不多會兒,有人搖響了床沿的風鈴,清脆的鈴聲猶如死神奪命,吓得婢女們頓時白了臉色。
“金素,快去,今兒該輪到你服侍主子們了!”有位身材高挑的婢女,冷不丁地從後推了把還僵在原地的金素:“可别打渾渾,前些天姐妹們可都依你病,替你進去過了,這回說什麼你也得去!”
金素都還沒回過神來,人已經被她們給推到石階上,等她定睛轉身一看,竟是連人影都跑沒了!
别無他法,金素隻好強忍了抖篩子般的兩條腿,推門行至玉露屏風後,顫聲道:“老、老爺…”
“鈴都搖了好一會了,你怎麼才來!”
玉露屏後突然一聲怒喝,吓得金素當即腿軟跪地,上身迅速趴下求饒:“都是奴婢的錯,廚房正燒着殷主子要用的水,火苗星子正炸得厲害,奴婢這才來遲了…”
“行了。”正當金素以為自己要被錢守仁拉下去責罰時,一道悠悠女聲救了她:“又不是什麼大事,别讓一個婢子擾了老爺興緻。”
殷妙儀不愧是從小在勾欄瓦舍長大的人,她将聲音尾調磨練至嬌軟甜膩,自帶一絲像狐狸爪子勾人的無辜感,讓人忍不住沉溺其中,擲撒千金,隻為多聽一句。
金素就是其中之一,盡管她已經在這錢宅裡伺候殷妙儀多時,但平日裡都隻是做些簡單的清掃院子、修理花草之類的邊雜活兒,鮮少碰見殷妙儀。
金素在這錢宅裡做活什麼都好,就是到了晚上,若是碰上老爺和殷主子共寝,據說中途進去伺候換水的婢女們,出來後總是會失魂落魄好幾天,有的甚至連工錢都不要,就是為了不進去看到些吓人玩意兒。
吓人玩意兒…金素雖然剛開始因人雲亦雲,心裡同樣也是害怕的,可真的等到她趴在這冷冰冰的地闆上,耳朵被南方獨有的吳侬軟語給浸染時,不知怎的,她竟然一反常态,偷偷從地上擡頭。
能放進殷妙儀房裡的玉露屏自然是好東西,屏體高大挺拔,通體塗以珍稀的玉露漆,屏面沒有采用常見的紙屏繪以山水詩詞,反倒是用蘇繡繪以雙面翠竹紋樣,讓人很容易就能瞧見屏那頭的景象。
此刻透過細密的針線,雖然姿勢不大舒服,但金素仍能很容易就瞧見,空落落的架子床上,此前下人們整理好的床帳子全都散亂的垂墜下來,如同薄紗般輕軟的簾子在月光的浸染下淡淡散發着弱光。
可這都還不算是讓金素最震撼的——她看到了什麼?
怎會有人被綁在床架上!
透過輕薄如紗的屏風和床帳,一下子就能看見一個虛虛的人影,成大字型,雙手被如同手帕一樣的東西綁在床架兩邊,全身上下隻剩一條亵褲和肚兜,說不出的詭異與沖擊!
“主…主子…”金素被吓得泣不成聲,立刻低下頭去,不敢再張望。
可在最後一瞬間,還是跟殷妙儀對上眼睛:“得了,在那哭什麼呢,快将水換了去。”
本就被笨手笨腳,還沒眼力見的下人耽誤了時辰,錢守仁早就心氣不爽,可他餘光撇見殷妙儀嫩白的手腕都被他勒出了道道鮮明紅痕,突然又滿足地獰笑起來。
“去去去,快一邊去,老子今天可是專門留出來’服侍’妙娘的,别擾了你爺興緻!”
金素長相一般,原本打算依照慣例,在藥效的作用□□驗極緻快感的錢守仁在昏暗中往地上瞟了一眼,不耐煩地打發走了她。
盈滿則虧,這副大腹便便的身子,錢守仁就算是有心也無力,覺着眼前美景有些瞧膩了,便三兩下将床架上的布條拆散。
結一松,美人猶如風之落葉般緩緩跌下床來,輕輕喘氣:“老爺這下可是覺着好了?”
“好好好,我的妙娘還能有什麼是不好的。”先前一番嬉鬧,已是用盡錢守仁為數不多的氣力,隻見他四仰八叉地半躺在枕頭上,肚間的贅肉如同一條條盤旋的大肉蟲,看了直叫人犯惡心!
在錢守仁面前,殷妙儀慣是最會裝的。
她沒有理會紅腫的手腕,纖細的腳丫輕輕勾起一件外衣,頭也不回地就往身上一繞:“老爺,我們搬來這兒也不久了,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将那件東西交出去,好換間更大的宅子啊?”
殷妙儀聲音低微,少了些以往在外抛頭露臉的強勢勁兒,錢守仁聽了很是受用。
“啧,我也急啊!随姐夫上京都好些時日了,天天就隻聽他說在打點這個,在疏通那個,要不是這件事最後得利的人有他,我還真覺着此次是被那趙卓給忽悠了呢!”
錢守仁用力啐了一口,連着早上上到趙卓家中,沒能如願得到那尊白瓷長頸瓶的事兒都跟殷妙儀狠狠吐槽了一通,甚是較真。
殷妙儀很了解錢守仁,也清楚自己日夜服侍的人是怎樣的品性,她對那些芝麻綠豆大點的小事左耳進右耳出,乖乖趴在錢守仁肩上聽了會兒,等上頭聲音逐漸弱下時,媚眼一垂。
“老爺平日公事繁忙,你是不知啊,自從我們搬進來,街坊鄰裡都有不少怨言呢。”
錢守仁眉頭一皺:“怨言?他們有什麼好怨言的?”
殷妙儀手腕一撐,作勢起身:“前些時日,我在珍寶坊裡看中了好些東西,都是些精巧可人的小玩意兒,等以後啊老爺乘勢封官晉爵後,就可以用來作為達官貴人間的人情往來,我這不都是為了老爺考慮的嘛。”
殷妙儀越說越委屈,小臉蛋紅撲撲的,仿佛此刻擡手一掐都能捏出幾滴水來。
錢守仁哪受得了她這般模樣,當即瞪眼:“我的心尖肉啊,老爺我這輩子就栽在你一人身上了!”
想當初上陽縣老家裡的那堆女人們,她們有哪個能做到像殷妙儀一樣稱極了他的心意!多虧當時自己毅然決然不顧殷妙儀的複雜背景,直截了當地選擇帶她上路,果真是正确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