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來,大大小小的考試徐時寬都不知道參加了多少回,沒有八百也有一千,雖說此次春闱意義非凡,十年寒窗成敗在此一舉,但他能做的也隻有放平心态,控制主觀因素,盡自己所能罷了。
他原本打算自己帶着小厮趁早出發,這樣就不用勞煩家裡人興師動衆,至于還有一個也要參加春闱的弟弟根本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内。
哼…人家有弟妹好好照顧着,不愁他操心,末了還能替他擋一擋哥嫂的唠叨,豈不妙哉!
可徐時寬想得美好,卻沒料到徐時宴兩口子竟然想得比他還要遠一步,他左腳才剛踏出家門半步,鶴青就不知從哪兒鑽出來,從小厮手中搶過行李後,提着徐時寬就往膳廳飛去。
徐時宴、盛南昭:“起身了?快過來用早膳吧。”
徐時寬:……
“時寬,可别成天說我沒想着你,諾,這可是我提前好久去文昌殿求來的身符,送你了!”
徐少虞醒得晚,家裡人通常也不管她,所以今早等她收拾妥當後,差點沒趕上送考,自然也不知道早上的“膳廳風雲”。
徐時寬對他這個妹妹難得的貼心,意外地挑了挑眉,接過徐少虞手中的身符在眼前晃了晃,歪頭道:“就這一個?”
徐少虞皺眉:“當然就這一個。”
“沒了?”
“…你還想要多少?想整個腰帶都挂滿嗎?”
“不是,我的意思是,”徐時寬見她眉頭越來越深,早起的不滿臨近爆發,連忙将身符轉了個方位,朝向身後努了努下巴——“他沒有?”
徐少虞順眼望去,随後了然“喔”了聲,嫌棄擺手:“他不用,他才看不上我送的身符呢。”
稍遠離人群的地方,兩道身影恰好站在一條不顯眼的巷子口處,一高一矮,外形俊美,甚是相配。
蘭時終究還是心軟的。
二三月的天,空氣中彌漫的冷霧開始逐漸消退,可耐不住怕冷的蘭時即便已圍上了溫暖的兔毛領子,鼻尖還是被冷得泛着紅色,連帶着聲音都是甕甕的:
“…棉被幫你放在箱子最底層了,晚上要是冷了,記得拿出來蓋上。”
徐長赢站在巷子口的地方,擋住了風的來向,看着依舊一臉别扭擰巴的蘭時,擡手輕輕碰了碰她的鼻尖,溫柔應下:“還是夫人最疼我。”
話音剛落,蘭時立刻瞪了他一眼,隻是清澈的眼神裡毫無威懾力,就像一隻氣到跳腳的小兔,非要蹬起短短的後腿,在抖機靈的狐狸臉上揪下一撮兒毛來。
算了算了,今天還有重要的事,不跟他計較!
蘭時深深吐了口氣,将肚子裡早就理了八百遍的事項一一倒出來:
“春闱之重要,你我心裡都清楚,這世上沒有比我更知曉夫君這些年的努力。”
“餓了吃飯,渴了喝水。”
“天冷加衣,睡覺時不要踢被子。”
“我也未曾進去單間,不知道裡面情況,我查閱古書,書上都說小單間裡又黑又逼仄,吃喝拉撒全在一個地方解決,就算鬧肚子疼得都不行了,熏臭了鄰裡鄰舍的都隻能算是自個兒倒黴。”
“我除了準備點尋常東西,其他什麼也幫不了你…”
“還有…還有…”
冷霧像一團結了冰的寒氣,從鼻腔鑽進她的喉嚨中,連同腦海裡的思緒一起,扼住了蘭時的聲脈。
她越說越慢,語調音氣全亂了套,連提前想好的順序也徹底亂了。
“夫人,”徐長赢見狀,朝前擁住了她,“時間還早,夫人慢慢來。”
一向沉穩鎮定的聲音瞬間包圍着蘭時,冷霧瞬間如冬雪般在春日消融,是熟悉的墨香。
蘭時靜靜地窩在徐長赢的懷裡,耳邊是他平穩的心跳聲。
什麼都不必說了,這樣就足夠了。
沒有等來後續,徐長赢也不說話,二人在那一刻竟默契的保持着同頻的呼吸,同上共下,同生共息。
送考比想象中結束的要快許多。
考生們統一在貢院前驗身、核身份,确保考生與各級縣衙呈上來的面貌冊一一對應,杜絕替考代考的可能性。
整場考試,無論你是哪位達官貴人的子嗣,亦或是哪家清官出身的良家子,都不能帶家奴。
貢院附近大大小小的客棧也早已滿房,蘭時一個人在家靜不下心,平日裡攢着沒看的話本子拿在手裡,全都浮于眼前,一個字都讀不下去。
“在家待着亦是無趣,為求心靜,我還是去佛堂抄經精心,也當是為夫君求德舒運吧。”
說去就去,也倒是巧了,這頭蘭時剛去找盛南昭聊聊,那頭正巧碰上一樣呆不住皇宮的裴錦拜訪徐府。
聽聞蘭時正準備去佛堂,裴錦便給她推薦了另一個地方。
“去大昭寺吧,那裡人少僻靜,一般老百姓很少去,平時都隻有朝廷命官的家眷為避人潮才會在那住上幾天,最重要的是齋飯好吃!”
兩人一拍即合,請示過盛南昭後便簡單收拾行李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