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京城,陽光明媚,和風輕拂。
在開封府的門口,遊街的隊伍緩緩出現,打頭行着的是一衆威風凜凜的護衛衙役,他們各個手持長槍劍戟,每兩人中外側還夾着一名手舉彩旌的宦官,統一步伐整齊有力,為身後的三鼎甲開道。
有道是一榜題名傳千古,狀元風華出群英。
衙役一過,緊接着便是騎着高頭大馬的金榜狀元,衆人遠遠望去,隻見駿馬上的男人身着一襲紅袍,腳踏祥雲靴,滿頭的白發被幹淨利落地束縛在金冠内…等等,白發?
像是聽到了百姓的心聲,眨眼間,駿馬踏至眼前,飄逸的彩旌就像是遮住少女秀麗面龐的最後一層面紗,風“呼”一吹過,一張充滿歲月痕迹的面龐卻出現在了世人眼中。
“嘶——”周遭百姓不約而同地提氣抽吸。
今屆狀元郎竟然是眼前這位垂暮老人?!
“嗚嗚…聖恩眷寵,鄙人一定會牢記陛下恩典,為大兖奉獻出我餘下生命!嗚嗚嗚——”
大兖百姓:……先顧好您自己的身體,莫激動,莫激動。
海生此刻激動得難以自持,四行眼淚齊刷刷的挂在臉頰上,還不帶底下的兩行幹了又擦擦了又幹的鼻涕,腦子裡的思緒早已在宮内掌事宣告今科成績時變得一片空白。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在誰的幫助下騎上了馬,也不知道今早入宮前年逾六十的老夫人給自己安神的凝神丸放在了衣服的哪個旮旯裡。
全身心隻剩下兩隻孱弱的胳膊還在努力堅持舉着,拱手向兩旁百姓緻謝。
在激動不已的海生後面,是騎着白馬的榜眼林子榮,他年紀不過二十,尚是稚嫩之姿,期間亦有不少少女朝他身上丢絹花手絹,許是海生在前,倒是顯得他更為穩重了。
不過少年就是少年,無論怎麼掩蓋,也忽視不了他眼神中抑制不住的興奮光芒,一雙滴溜圓的大眼睛不停地張望着周遭熱鬧場景,俨然一幅喜悅之态。
“這是怎麼回事,說好的三鼎甲,怎麼隻瞧見狀元和榜眼啊,最英俊的探花郎呢?怎麼沒人啊?”
不止一個人發現此次遊街的異樣,很快,你一言我一語的,所有人都發現三鼎甲缺了最俊美的一角。
“好奇怪啊,往年可從沒這樣過,是出了什麼事嗎?”
“抑或是今年聖人出的考卷太難了,選不出更好的了嗎?”
人群中竊竊私語,衆說紛纭,有人不信邪,拼命踮起腳尖往前頭沖去,想要尋出别樣的蛛絲馬迹,擁擠的人群瞬間變得岌岌可危。
“不要擠不要擠!前面還有老人孩子呢!注意安全!”
“哎呀,是誰踩掉了我的鞋子啊!”
“我新買的頭花,仔細着點别弄丢了!”
驚呼聲很快傳進開封府,洛雨一聽外頭的喧嚣,不用細想都知道定是出事了,他立刻轉身快步走到武器架前,拿上佩刀,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快行至門口時,還不忘扔下一句:“大娘和徐夫人暫且安心在此等候,我已吩咐同僚速去國公府送信,想必他們很快便會派人來接夫人,一切事由待遊行過後再回禀畢大人定奪。”
“诶,等下…”遊街隊伍來了,說不定,白術他們也在裡面。
可惜還沒等蘭時叫住洛雨,人已經離開了。
“蘭丫頭,我們就在這等等吧,賊人進不來的。”
胡大娘自然是對開封府十分信任的,蘭時當然也是,對于胡大娘的貼心安慰,蘭時本應除了應下,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但不知怎的,她就是突然不想就此甘于等待,本能獨有的敏感度,蘭時在類似的危機時刻也曾有過幾次。
想到這,她的雙手緊緊攥着绛紅鬥篷的領口,細膩的臉龐被身旁瑩瑩的燭光照亮,幹淨的眉眼中透露出一股倔強和堅毅。
“我還是出去看看。”
胡大娘還想再勸勸:“蘭丫頭…”
蘭時停下腳步,轉身輕揚起嘴角,露出一抹安撫的笑容:“胡大娘放心好了,我在門口偷偷看,不跑遠的。”
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陽,瞬間驅散胡大娘心中的陰霾,想着蘭時也不是個拎不清的人,心中自有明鏡打算,胡大娘也就随她去了。
“你說的啊,在門口看看就好了,别太出去,外面人多。”
“蘭時曉得,大娘最是疼我了。”得了許可,蘭時離去得更加果斷,連腳步都輕快起來。
現下她與大家失了聯系,又剛虎口逃生,對外界情況雲裡霧裡,也摸不準吳三丁何時會回來,是否已經回去集結了更多人,種種因素疊加斟酌,都不是坐以待斃的時候。
三年一度的盛世概況,為了讓城中百姓一睹三鼎甲風采,遊行隊伍速度十分緩慢,因而雖時不時出些擠兌,随行官兵們也能很快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