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衛放了煙火傳遞信号。其他人已陸續歸家,隻剩下慕景淮、江子衍、江攸及少數仆從留在路口等候。
江子衍指使慕景淮騎騾湊近,愉快地和她打招呼,“嫂嫂怎麼打個照面就跑了?是不是誤以為我是鬼?安心,我活得好好的。”
平地一聲雷,炸得腦子嗡嗡響。早上聽過的男聲,說的每一個字都在向她提示,江子衍還活着,不單活着,他們還見過面。她認不出他,可他認識她!
落日餘晖,風吹起轎簾,早上見過的面容再度出現在眼前。少年英姿,面如冠玉,氣宇軒昂。聽見旁人“和光、和光少爺”地叫,眼前人一一予以回應,吳茉兒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麼——千算萬算,她萬萬想不到江子衍還活着,認出她不說,還把她賣了!
外挂從薛定谔模式轉換為否定模式,不僅沒用上,還成了攔路虎絆腳石。吳茉兒氣得牙癢,瘋狂吐槽:“兩大男人騎(欺)小驢,一個張果老,一個阿凡提。”
“什麼江?分明是臭水溝!”
“天底下的王八全進了江家!”
……
她宣布,哪怕她是究極體顔控,江子衍長得極符合審美,她看他都不會有濾鏡!
“嫂嫂你怎麼不理我?”見吳茉兒對他愛答不理,江子衍納悶,卻習以為常。
他自小喜歡跟在兄嫂身後,母親體弱多病,嫂嫂便替代母職,對他諸多照顧,從未有過冷落。但自從兄長去世,嫂嫂就變了,溫柔卻緘默,曾經雲嬌雨怯如今滿目哀愁,對他亦有意無意地避嫌,甚至搬到止心居裡離群索居。
他故意晚回家,一方面不想獨自在家,孤形吊影;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嫂嫂會不會像過去那樣關心他。他的家,隻剩下他和她了。
“莫非病了?”江子衍下騾,掀開簾擋,本想看看嫂嫂有沒有像以往那樣因擔心他而啜泣,卻見吳茉兒被捆成大肉粽,一副怒火中燒的表情。
他揉了揉眼皮,眨巴了幾下眼,反複确認有沒有看錯。
嫂嫂還是那個嫂嫂,卻變了個人似的,一身男子打扮,不止怒火中燒,還兇神惡煞,瞋目切齒,堪比鬼子母。
“怎麼回事?”江子衍詫異至極,見她胸口挂着枚虎牙,又好奇心作祟,“這虎牙哪兒來的?”
吳茉兒傲嬌地扭過頭,冷哼一聲。
“噫!”江子衍從未見江伍氏出現這種反應,一時發懵,竟不知如何處理。他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道:“嫂嫂你生氣了?”
吳茉兒火冒三丈,狠瞪着他,道:“你眼瞎了,看不出來嗎?”
江子衍吓得頻頻點頭,結結巴巴,“看、看出來了。”
看是看出來了,但怎麼哄,他卻不會了。
慕景淮忍俊不禁,“你這嫂嫂,似乎脾氣不太好。”
江子衍曾向他誇海口,他嫂嫂絕對是天底下最溫柔心軟的人。溫柔心軟,可能每個人的定義不同。
江子衍矢口否認,“胡說八道!我嫂嫂一貫嬌弱溫柔,定是有天大的事惹了她,才會生氣。”
那可不是?若不是江子衍,這個點,她隻怕已到達松花鎮,先找客棧,再覓吃食,美美地躺在床上休憩。
她跟花姐說,她要為江子衍齋戒,三天都不用給她送飯。就算門衛機靈,發現她沒回來,按行程也是到了晚上。這種2G網都無的地方,撇開信息傳播速度不談,且不說能不能知道她行蹤,就算知道立馬去找,松花鎮的城門卻未必能進去!去京城的路,還有個蒼水鎮,比起松花鎮,更近更好走。但逆向思維,出于謹慎,她選擇放棄!
混蛋啊混蛋!都是因為他,她才會被抓回來!
“害人精。”吳茉兒忍不住吐槽。
這三個字很輕,卻随着風,利刃一般刺進江子衍的心髒。他瞳孔震了震,滾動喉結,痛苦不堪地笑道:“對,我是害人精。”
也對,他害死兄長,嫂嫂怎麼可能不恨他?但他何嘗不想替兄長去死?沒有人指責他,指責卻無處不在,這比殺了他更痛苦。
但眼下,并不是追憶過去的時候。江子衍平複好情緒,指着吳茉兒,擲地有聲,“怎麼回事?為何要捆嫂嫂?解開!”
無人回應,亦無人動手。江子衍氣笑,示意車夫下去,自顧自地跳上馬車,掏出匕首,拉起繩索開始劃拉。
車夫得罪不起,左顧右盼,不敢言語。為首的武衛怕江子衍耍橫,亦不敢貿然上前,隻口頭阻止道:“少爺!夫人過于狡猾,我們數十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她。您一松開隻怕她又跑了,到時族長怪罪,我們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