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虎叫來柳先生。
柳先生不擅長治心疾,就着頭暈耳聾的藥方,添了安神補氣的。烏虎将藥混合,熬了給她喝。
吳茉兒木然喝了,道:“飯。”
烏虎反應過來,她隻在早上吃了個包子。他以為她是害怕才手抖,其實是低血糖。為了控制她,叫她臣服,他囑咐其他人,他不在的時候,不準給她送吃的。
烏虎趕緊拿來肉醬和餅。吳茉兒跪在地上,依舊給他按摩,由着他喂食。
她的飯量肉眼可見地減少,吃完,再度躺回床上。
烏虎道:“洗完澡再躺。”
知道她聽不見,烏虎攔住了她。吳茉兒蜷縮着躺在地毯上。不得已,他隻能叫她躺床上。
燒水洗澡,烏虎摟她就寝。吳茉兒睜着眼,紋絲不動,神遊物外。她看着他在她身上忙活,卻隻是看着,當自己是鹹魚。
烏虎道:“你動一動。”
吳茉兒茫然地張了張嘴。烏虎哭笑不得,卻還是吻住她。
一整宿,吳茉兒都在做噩夢。夢見自己被追逐,啃噬,侵犯。她不斷地逃跑,尖叫,卻難逃魔掌。
她又失禁了。
烏虎很惱怒,“你故意的吧?”
吳茉兒連連搖頭,害怕得說不出話來。一緊張,再次決堤。
烏虎隻能無奈歎氣,起身收拾,給她做了清洗。
天微亮,一小喽啰前來叫門。等烏虎開了院門,連忙送上書信。
信是江子衍親筆寫的,說隻要人歸還,可以奉上金銀,任他開價。紙上有數處水迹,皺皺的,應是淚迹。
他就像活在光裡,光風霁月,有情有義,輕易得到他想要的一切,襯得他越發卑劣。
“要人,沒那麼容易。”
妒意再次侵占内心,即使她成現在這樣,他依然不打算放人。
烏虎打算将信撕了,剛撕了個角,轉念一想,也太便宜對方。他借了火折,将寫着大半内容的第一頁燒了,隻留下寫着祝辭與名字的第二頁,塞進信封。
随後,他叫醒吳茉兒,将信封展示給她看,伏在耳邊,道:“你情郎的信,要不要看?不過是拜别,他嫌棄你,不要你了。”
她是殘花敗柳,他不要她了。
吳茉兒瞳孔震了好一會兒,恢複淡漠,“算了。”她翻了個身,繼續睡。
感情這種事,總是經不起考驗,她雖難過,但理解。
烏虎很高興,收起信,為表體貼,将她掰成面對面的姿勢,道:“我們今天出去。你畫畫,我陪你。”
他将她的畫裱起來,與那張公雞圖挂在一起。她雖非真情,卻邀請過他陪她畫畫,是他拒絕了。安懷堯說他隻是恰巧遇到,她一開始并未答應逃跑,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慫恿。他知道他是為了讓她好過,将所有責任攬身上,為洩憤,還是暗示喽啰打了他一通。
吳茉兒頭搖得像個撥浪鼓,攥緊被子,道:“我不敢了!我哪兒也不去。”
見她渾身哆嗦,是真的怕了,烏虎放棄了這方面的打算。
吃完早飯,喝了藥,吳茉兒躺回床上,烏虎也跟着坐過去。
官府應該很快來攻,沒重要的事,他盡可能待山上,待在她身邊。起初,他以為她隻是姿色過人,稍聰明些,與尋常女子沒什麼不同。真正接觸,才發現她很特别。
她有自己的意識,想叫她聽從,難于上青天,反倒使喚他使喚得得心應手。他必須花費很多心思,才能在她心裡争取一席之地。
吳茉兒平躺着,幹瞪着眼,過了許久,阖眼睡了。
她再次做起噩夢,夢見狗熊夢見烏虎,夢見父母夢見江子衍。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她呼喚着江子衍的字,淚水漣漣。
出于嫉妒,烏虎叫醒了她。她仿佛受驚的兔子,連忙弓身檢查被褥,見自己沒有失禁,總算松了口氣。
耳朵連帶着頭又痛了,她反複捶打,而後背身,縮作一團,鑽進被子裡。
同床異夢。
烏虎看着她的模樣,一股壓抑不知多久的情緒突然湧現出來。他後悔了,從他開始殺人算起,多年來,他第一次對傷害過的人心存愧疚。
他貪慕嬌養的花,折斷,強養在身邊,滿心期待開花結果,那花卻日漸枯萎,凋零。
她毀在他的手裡。
烏虎拿出藥粉,小心為她上藥,又按柳先生吩咐,按住穴位。粗壯的手指,克制着力道,剛剛好。
見她表情緩和但躲閃,知道她不想看到他,烏虎索性出門,直至中午帶飯回來。
吳茉兒吃了午飯,繼續躺回床上。她又睡了,做了好夢又做噩夢。
這次烏虎沒有叫醒她。他納悶她失禁的原因,想弄清楚。果不其然,随着噩夢持續,吳茉兒再次失禁。他問她夢見什麼。她躲開他的眼神,咬緊嘴唇,不肯回答。
烏虎叫柳先生加大安神的藥量。
安神藥裡有朱砂,吃多了會死人。
柳先生拒絕,“這是心病!治不好,除非自己想通。”
心病還需心藥醫。烏虎心知肚明,她真正的心病是他。但還給江子衍,他舍不得。他氣量很小,他的女人,不給别人碰。
烏虎拿出信,指着上頭江子衍的名字,道:“我不殺他了。”
吳茉兒瞪着眼,神色慌張。
烏虎湊近了道:“我不殺他了。”
吳茉兒終于明白意思,一瞬間,扁着嘴,淚流滿面。
即使放棄她,她還是希望他平安。
烏虎接着道:“你快點好。好了,我金盆洗手,跟你離開這兒。”
他突然覺得打打殺殺的世界很累。有個女人給自己生兒育女,洗手作羹湯,安逸的生活,比這強得多。
他不知能不能實現,這句話沒有貼着吳茉兒的耳朵說。吳茉兒不懂唇語,自然不知道他說什麼。但不殺江子衍,足以讓她開心好久。
她咬着唇,伸出小指,道:“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