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說着說着,講起葷話來。烏虎身材壯實,長相英俊,自然在讨論之列。嬉笑怒罵,不可避免再次波及吳茉兒。
吳茉兒也知道衆人在說自己,但她聽不見,更不在乎不如己的人的評價,隻是看着食材,一心思索做什麼菜。
第一,需要準備大鍋菜。第二,需要給頭目們開小竈。她沒做過大鍋菜,但看劉媽做過。大鍋菜量大,受熱不均,熟得慢,一般稍微炒制,就要加水炖。
不過有一說一,除了頭目,這些山匪吃得還沒江家下人好。冒着殺頭的風險,幹盡惡事,卻連富貴人家的侍從都比不過,也是挺諷刺。
想好了,吳茉兒指着衆人,一一道:“你,去給肉焯水。你,去和面。你,劈柴。你,多備點蔥姜蒜。還有你,去提水,缸裡要裝滿。”
衆人滿腹怨氣,不肯行動。
有人向烏于氏告狀:“大嫂,她一個新來的,也太霸道了。”
烏于氏陪着笑道:“高門裡出來的,小虎寵着,難免傲氣。聽她一回,看事情辦得妥不妥再說。”
衆人恭維:“還是大嫂善解人意。”
言辭間,對她的龃龉又多了幾分。
昨天抓了頭野豬,宰好,泡了一天的血水。除此之外,還有沒吃完的獐子、羊和魚。等肉焯好,切好,饅頭蒸上,一切準備就緒,吳茉兒道:“你們出去,我做飯不給人看。”
見人不肯出,吳茉兒解了圍裙,轉身便走,“你們做吧,我不舒服。”
下馬威立規矩,她也會。
烏于氏攔住了她,道:“弟妹,脾氣别那麼大。”
吳茉兒道:“我看家的本事,不給外人看。”
得不到尊重,還會被摘果實,她才不要與這些人為伍。
烏于氏有點心虛,對衆人道:“大家先出去。”
衆人很不情願。
吳茉兒斜睨着一幹人等,冷聲道:“想學也成,每天給我磕二十個響頭,我收徒。”
“嚣張什麼!”
“誰知道你會不會背着人放毒!”
衆人氣不過,但見烏于氏使眼色,忿忿不平地走了。
吳茉兒面無表情,随即炒肉,放豆醬,放蒜苗,炒了個回鍋肉。炒的過程中,她有些暈眩,耳朵亦作痛,歇了會兒,繼續幹活。
有人探頭想偷師。吳茉兒早有預料,時不時地往外瞄,瞄到人影,立馬道:“磕頭!”
那人隻得悻悻走人。
吳茉兒将剩的鍋全占了,分别做了幹鍋獐子肉,芋頭炖羊肉,紅燒魚塊。每做一道菜,她便拿着碗,挑出最好的部分,自己先吃了。
香氣四溢。
烏于氏聞着味兒現身,見吳茉兒吃得不亦樂乎,皺着眉道:“弟妹啊,女子為陰,羊肉鹿肉壯陽,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吳茉兒無動于衷,隻顧着吃。
烏于氏無奈,貼着她耳朵又說了一遍。
吳茉兒不信這套,正因她吃了大量肉類,營養足,身體才越來越好。她不鹹不淡地道:“正好,我不想活了。”
烏于氏目瞪口呆。
見她不太高興,吳茉兒端碗将剩的湯倒回鍋裡,道:“我吃飽,不吃了。”說完,起身走人。
整寨的人都要吃她的剩飯,烏于氏氣得夠嗆。
出了院子,烏虎靠着牆等待。吳茉兒瞥了一眼,隻顧往前。
她心知肚明,烏虎是怕她與其他人起争執,專門在此候着。其他人恐怕見了,才敢怒不敢言。她狗仗人勢了一回,感覺不錯。
察覺她心情變好,烏虎湊過來道:“我發現你挺壞。”
三從四德,隻有婦容優秀,廚藝不錯,其他統統挺差勁。
吳茉兒轉頭看着他,道:“你自己選的。”
烏虎笑了一聲,道:“也是。”
盲婚啞嫁的年代,他挑了個中意的,搶了。比起她,他更壞。
作為匪窩,烏雲寨也是最講規矩的地方。論資排輩,論功排輩,論武力值排輩。烏虎除了年輕,各方面排第一,才有了坐主桌的資格。而底下的喽啰,無論什麼,都要先叫頭目分配,剩下才是自己的。
吳茉兒已經吃飽,趁烏虎與其他頭目吃飯的工夫,溜達着又去了廚房。
知道今天吃好的,喽啰們都很高興,拿着碗筷,一窩蜂湧進廚房。寨裡的夥食,第一次做這麼好吃,喽啰們大快朵頤,紛紛誇贊:“大嫂手藝越來越好了。”
好菜全讓吳茉兒做完。烏于氏頗心疼,卻笑道:“大家辛苦一場,我們這些吃幹飯的自然也得賣力。”
喽啰們再次誇贊:“大嫂賢惠!”
“不愧是大嫂!”
“還是大嫂厲害!”
……
一片歡聲笑語。
吳茉兒插嘴:“是我做的。”
喽啰們覺得不可思議,不過想想也是,寨裡從未出現過這等滋味。
有人道:“以後有口福了。”
又有人道:“還有眼福!”
喽啰們哈哈大笑。
烏于氏有些尴尬,強笑道:“小虎的女人,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大家别拿她開玩笑。”
她可不敢告訴衆人她幹的事,怕激發矛盾,難以收場。因為吳茉兒,程三隻剩一口氣,不知能活多久。
出于對烏虎的畏懼,喽啰們立馬噤聲,埋頭吃飯。
吳茉兒看着他們,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老實說,這幫人站沒站相坐沒坐相吃沒吃相,一群烏合之衆,縱然占了地理優勢,但與訓練有素的官兵實在沒法比。何況三州州府出馬,還有慕景淮坐鎮,赢得太過容易。
事出反常必有妖,其中有詐。但她不能與烏虎講,怕看出意圖。
吳茉兒回到廳堂。衆人吃了飯,開始推牌九。烏虎不喜歡這種比手氣的遊戲,坐在柳先生旁邊閉目養神。
莊家是呂師爺,烏龍和另個姓周的頭目也在場上。柳先生連輸數把,看見吳茉兒,示意她上場。
吳茉兒道:“我不會。”
柳先生指了指烏虎,比劃着道:“不妨事,赢了算你的,輸了算他。”
烏虎不太高興。
但他越不高興,吳茉兒就越高興,當場道:“我要玩。”
柳先生讓了座,吳茉兒坐下,開始摸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