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是在誇她，吳茉兒道：“投其所好。”

她仔細分析過烏虎。他選擇她，其實是内心的投射。除生理需求，他在她身上看到過去的影子，弱小，屈辱，屈從，不甘。他傷害她，又憐惜她，作踐她，又試圖救贖。愛她，實質是自戀，是顧影自憐。

她是他的渴望。

有人道：“太複雜了，有沒有簡單的？”

烏于氏貼着她耳朵轉述。吳茉兒沉默了會兒，道：“喜歡自己，比讨人喜歡容易。”

鍋子在沸騰，片兒湯煮好了。吳茉兒忙着起身，盛了一大碗和一小碗，端到堂屋與烏虎一起吃。烏于氏也端了一碗，叫烏龍先吃，而後回廚房忙碌。見兩人親昵，烏龍自覺多餘，去了廳堂。

烏虎吃了兩口，附在她耳邊道：“真好吃。”聞到别人的口水味，他不太高興，問道：“誰跟你說話？”

吳茉兒道：“女人。”

烏虎道：“離她遠點。”

他讨厭在她身上聞到别人的氣味，哪怕女人，她是他一個人的。

烏虎拿手巾蘸水給她擦臉。吳茉兒沒好氣地道：“你不能這樣控制我。我沒有出軌，沒做對不起你的事。”

烏虎語氣緩和，道：“等好了，你再跟人說。”

吳茉兒早已失去信心，眼淚湧進喉嚨，強捺着，道：“我好不了了。”

烏虎心頭微澀，給她擦了擦眼角的淚迹，安慰道：“會好的，相信我。”

要怎麼相信他呢？她一點點地熬，終于飄到雲端，眼見着幸福唾手可得，被他強拽下來，跌進泥裡。

吳茉兒心裡太過難受，故作淡漠，道：“想我信你，證明給我看。信任不是說說而已，要用實力争取。”

耳朵長在她頭上，他控制不了。

烏虎笑容黯淡，道：“我要照顧你，沒法賠給你。”

要是能賠，他甯願賠給她。沒了聽力，他能感覺她在強撐，靈魂卻一點點枯萎。事已發生，除了後悔，他隻能盡力彌補。

吳茉兒道：“你在說廢話。”

烏虎啞然，道：“快吃飯，涼了就沒這麼好吃了。”

吳茉兒低頭默默吃飯。烏虎将雞蛋鹹肉全挑到她碗裡，之後一手拿筷一手捧碗，大快朵頤。

吳茉兒看着他，内心五味雜陳，“傻樣！”她将雞蛋鹹肉夾回烏虎碗裡，道：“你快點好，滑竿晃得我頭暈，你抱着舒服些。”

她就是要折騰他，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叫他喜也是她，怒也是她，甜也是她，苦也是她。如此，神魂颠倒，回腸百轉，落入她織的網中。

見她關心他，雖然是為了自己，烏虎仍然高興，笑道：“好。”

風卷殘雲。

飯剛吃完，烏于氏便過來詢問，還有新做的菜，兩人要不要到廳堂跟其他人一起吃。碗不夠大，烏虎沒吃飽，對吳茉兒道：“跟我過去。”

烏于氏拉着吳茉兒的手，笑道：“去什麼去啊。一屋子臭男人，别把弟妹熏臭了。你看弟妹多好看，香香的，我看了都眼饞。”

剩下的話，不言自明。

吳茉兒吃飽了，不想過去。烏虎不想别人惦記她，看着她，道：“等我。”

烏于氏道：“安心，我叫弟妹陪我幹點活兒，等你吃完，人囫囵還你。”

寨裡都知道他實力，即使受傷，沒人敢造次。

烏虎對吳茉兒講了一遍。吳茉兒道：“你吃飯，我跟大姐待會兒。”

她想，他沒什麼可反對的。

烏虎道：“找我，别忘了。”

吳茉兒沒有回答。她忘不忘的，都擺脫不了他。

寨裡綁了幾個肉票，烏于氏叫了她與另三個一起給看守送飯。五個女人，三個叽叽喳喳，烏于氏時不時地搭着話，吳茉兒怕摔跤，提着籃子，慢悠悠地跟在最後頭。

見她沒跟上，烏于氏停下腳步，等她趕上，拉着她，貼近了道：“弟妹走路穩重，不愧是大戶人家，哪跟我們似的，風風火火。”

吳茉兒道：“我頭暈，聽不到，怕摔。”

烏于氏讪笑，改口：“小虎下手太狠了。”

吳茉兒道：“我自己打的。”

但他沒有阻止，選擇默認這一行為，逼着她自罰。這一點，她沒辦法原諒他。

烏于氏錯愕，良久，道：“弟妹氣性真大。”為表親近，故意道：“小虎我是看着長的，自小冷面冷心，不近人情。長大了，還是暖不化，不通人情，更不懂憐香惜玉。”

吳茉兒咬着唇，道：“大姐，我們是夫妻，不要說他壞話。”

烏于氏反應過來，笑道：“我拿你當自家人，一時忘了，對不住。”

這種場面話，吳茉兒聽長輩領導講多了，一個字都不信。她不想戳穿，附和：“大姐也是我家人。”

烏于氏渾身不自在，虛與委蛇地笑道：“我們是一家親。”

關押的位置在寨子最裡頭。一間庫房，角落有個小門，内裡是個窯洞，口小腹大，很是寬敞。入口有間耳室，除了酒壇，還放了些瓦缸，大約是腌菜醬料之類。

兩名看守守在洞口。烏于氏将飯菜分給兩人，看守抱拳，簡單打過招呼，給她點了根火把。

見看守隻點了兩根給其他人，吳茉兒道：“我也要。”

烏于氏道：“二嫂眼睛不好，給她點一個。”

看守給吳茉兒點了一根。吳茉兒舉着，濃黑的煙，随着鑽來的風飄到臉上，熏得她眼疼。

洞裡黑咕隆咚，往裡走，過了刑房，便是牢房。牢房很小，沿着過道延伸，說不清有幾間，内裡有影晃動，有人亦有老鼠。

烏于氏給看守分了飯，接着走到最裡。牆上還有道門，是道木門，挂着鎖。她開了鎖，叫臨近的人囑咐吳茉兒在此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