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茉兒固然好奇,但心思不在上頭,欣然同意。
等人離去,她在牢房轉了轉。光線實在昏暗,除兩個肉票外,裡頭陳設乏善可陳。看守顧着吃飯,加上知道她是烏虎的女人,沒有搭理她。
吳茉兒興緻缺缺,轉身準備走人。
剛走沒幾步,突然有隻手抓住她腳踝。她吓得想尖叫,但上次尖叫讓她難受了好一陣,她不敢了,強忍下來,道:“放開我!”
那人關在木籠裡面,又矮又小的籠子,藏在角落,不仔細注意不到。
那人碰到她的腳環,捉着摸了摸上面的字迹,嘲弄道:“全鎮在找的人,感情在這兒做了奴隸。”
吳茉兒感覺到那人在與她說話,但她不敢彎腰,說道:“我是聾子,聽不到。”
那人名叫呂文,與呂師爺同宗,算是他的堂侄,在蔡頤手下當差。呂師爺叛變,呂文受到嘲諷排擠,慘遭棄用。他想立功,跟蹤江子衍到了山上,卻被抓獲。他想勸呂師爺回頭,未成,被毒打一通,關了起來。
他見過吳茉兒,明豔的臉,與諸人說說笑笑,甚是動人。
放出的風聲,說是京城來的高官丢失寵婢。呂文不明真相,但呂師爺和她同一天消失,且都在山上,經過串聯,很容易明白發生什麼。
呂文突然感到悲戚,“我叔父害了你。”
見他松手,吳茉兒彎腰,拿火把照了照。一張滿是血污的臉,長得還行,目光炯炯,很有神。
她見過他,但不知道名字。
呂文面前的碗是空的。這些山匪,吃剩的才會給肉票吃。
吳茉兒道:“你餓就敲一下碗,渴就敲兩下,我給你拿吃的。”
呂文敲了下碗,略作停頓,又敲了兩下。
又餓又渴。
呂文道:“她們在嘲笑你。”
不止嘲笑,她們還商量怎麼說服烏虎将她還給江家。對大家族而言,這是件醜事,為了名聲,會表現得有情有義,等平息再秋後算賬。她可能會死,但她的性命,哪有家族名聲以及這群女人惦記的大金镯子重要。
吳茉兒道:“我明天再過來。”
呂文道:“江少爺在找你。”
隔壁傳來女子凄慘的哀嚎,他不忍聽,痛苦地捂住耳朵。
以為他不想和她說話,吳茉兒道:“我走了,我丈夫在等我。”
短短數日,烏虎竟成了她的丈夫。呂文很驚訝,雖說蝼蟻尚且偷生,但賣辱求榮,實在令人不齒。有感自己的遭遇,呂文義憤填膺,叱罵:“他是匪,你跟他同流合污!”
吳茉兒不明緣由,見他不友善,拿出經典語回怼:“關你屁事!”
她轉身便走,恰巧烏虎弓腰舉着火把進來接她。
呂文小聲咒罵:“娼婦!”
烏虎很不高興,陰着臉,踹了籠子一腳,警告:“再罵,割了你舌頭。”
籠子被踹得傾斜。見他力氣如此大,呂文有些恐懼,卻死鴨子嘴硬,“奸夫淫|婦!”
山匪的女人,起初大多是受害者,為了生存,逐漸同流合污,為虎作伥,甚至更壞。她變壞是早晚的事,沒什麼可同情。
烏虎準備抽刀。
見狀,吳茉兒急道:“你幹嘛?我告訴過你,不準在我面前殺人!”
烏虎貼着她的耳朵,道:“不殺!他罵你,我割了他舌頭。”
“不許割!”光線昏暗,吳茉兒的眸子卻是亮的,仿若星辰。她看着呂文,不容置疑道:“你割他,說明你在尋求他的認同感,他高你一等,主動權在他手上。他不認同你,你是失敗者,氣急敗壞。我們不理他,反過來嘲笑他好了,看誰頂得住。”
正好給她發洩怨氣。
烏虎收刀,問道:“你準備怎麼做?”
吳茉兒道:“他罵我什麼?”
烏虎不樂意地道:“娼婦。”
此污名因他而獲。與他勾連,縱然清白,在世俗眼裡卻是肮髒,他很不爽。
吳茉兒一臉淡定,道:“我們就罵他繡花針三寸釘榆木腦袋小癟三,有什麼罵什麼好了。”
作為二十一世紀複合型人才,吳茉兒見多識廣,詞彙量極為豐富。難得碰上個人,創造機會給她罵,自然不能錯過。
她一通輸出,但凡想起讨厭的人和事,全罵到呂文身上。呂文不堪入耳,試圖反駁,但架不住吳茉兒不管不顧的派頭,很快偃旗息鼓,低着頭,認輸般地捂住耳朵。
罵人的詞裡也有罵烏虎的。烏虎一臉難看地将手伸進籠裡,強行掰開呂文的手,叫他不聽也得聽。呂文終于熬不住,一臉痛苦地求饒:“姐姐!不是,祖奶奶我錯了,我跟您道歉!您别再罵,别再罵了!”
吳茉兒隻顧罵,越罵越上頭。
烏于氏送飯回來,聽見動靜,走過來一看,見吳茉兒不帶髒字罵得對方啞口無言,頓時目瞪口呆。
原來她是這樣潑辣,但江家少爺與烏虎甘之如饴,果真是色令智昏,什麼七出口舌,不過是男人厭棄想休妻的借口罷了。若真喜歡,怎樣都是好的,再不好,亦能視若無睹。
烏于氏道:“怎麼了?鬧得弟妹這般生氣。”
其餘三人跟在後頭,面面相觑,等着看熱鬧。
烏虎松開呂文的手,起身轉述。
吳茉兒道:“他罵我,不過沒關系,我罵回去了。”罵完,她心情很好,道:“大姐我先走了,明天送飯記得叫我。”
她還想來罵人,突然跳出個人,可以無所顧忌随便罵,感覺真好。
烏于氏怔了怔,含混道:“你記得提前過來。”
提前還要幹活,反正她在寨子裡待不了幾天。待烏虎告知,吳茉兒無所謂地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