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和安韻簡單聊了聊,安韻聽着心裡很痛,她安慰李沫道:“姐姐,總會解決的,一切讓我們不開心的,我們總有一天都會抛之腦後的,”
“嗯嗯,”
“安韻,你認識我到現在,還沒有聽過我彈琴吧?”
“好像沒聽過,”
“我現在很想彈一首煽情一把,你聽聽,”
“你彈,”
激昂的調子仿佛一直在步步緊逼,須臾間,曲子又變得悠揚回味,彈曲人簡直仿佛被曲子給定住了着迷地彈着,聽曲人被深深地迷住。
一曲過後,李沫收住手。
“彈得好,”溫十三從門外鼓掌進來,“我仿佛先是看到了湍急的瀑布飛揚直下,接着便是從瀑布彙入深譚的淙淙流水,”
李沫說:“就是那種感覺,哦,就是那種先是無比的熱烈與奔放,但慢慢又回歸了平靜,仿佛墜入了深空,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李沫,出了什麼事嗎?”溫十三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情緒。
安韻看着他們聊天,像個小朋友,自小她學得比較多的是拳腳上的功夫,對于彈琴這種事,她真的一竅不通。
“我不想說,”李沫心裡突然有些厭煩了,她不願意将自己的傷疤一遍又一遍地揭給别人看,這種事真讓人難以忍受。
溫十三沒有回話,他站在門口,高高的,擋住了外面的光,“你不想說就不說。”
趙叔進來,“大小姐,老爺找你,”
“我爹找我?”李沫驚訝,突然之間,她沖出了屋子。
溫十三也立馬緊跟上了她,卻始終與她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爹,”李沫去見他。
“李沫,你一歲時我見到你,三歲時你牙牙學語,蹒跚走路,五歲便會背書識字,之後的十幾年我也一直在悉心照顧你,但你真是讓我失望,我與你姨娘商量過了,我會與你說你母親的下落,但僅此而已,你去找她,也是你的自由,可你記住不要後悔。”
“謝謝父親,”她跪下與他磕頭。
一磕頭,願父親身體安康。
二磕頭,願父親與姨娘幸福。
三磕頭,願父親餘生快樂幸運。
眼淚再一次從她眼中湧出,一粒一粒的,像一顆顆珍珠,順着她柔軟的臉頰落下。
“當年我見到你父親時,你父親躺在病榻上,我問你母親的下落,他沒有告訴過我,我對你母親一無所知,我隻知道我看到的是一對孤獨無依的父女,但是當年呆在你父親身邊有個仆從叫吳陰,你可以去找她,她應該還在倫縣。”在李沫眼裡,父親說這話時,他一直沒有轉過身子,他看着眼前的江山春景圖,不緊不慢地叙說過去的種種。
“倫縣或許有個客棧,你可以找到她,叫做什麼我忘記了,當年她嫁給了那家客棧的掌櫃。”他轉過身子,坐在桌子旁邊,“你起來吧,我不怪你,終究人各有命。”
“父親,”她又一次地磕頭,眼淚洶湧地流出。
“你走吧,我不想見到你。”
李沫站起身來,她向他作揖,揮淚遠去。
寬廣偌大的府邸,留下了李立落寞坐在椅子上的模糊昏暗的背景,以及李沫出府時的後悔不舍的腳步,她那一刻的心情極其複雜,既猶豫又決絕。
她不想回府,她拐到了一個小巷子裡,蹲在那裡默默啜泣。
“李沫,”他猶如風的吟唱,穿過深邃的山谷,來到了李沫的身邊。
她垂眼看他,一臉憂傷的樣子。
“我帶你回家,”她由着他拽住她的胳膊,将她從地上拉起。
手劄三則:
那段時間我的心情很糟糕,我的朋友們都要離開南鎮了,隻留我一人形單影隻。我的家事還如同往常一樣一團亂麻,我從父親那裡出來,便隻想找個地方哭泣。此時,溫昀真像極從天而降的一般,他将我從悲傷的深淵中拽出,讓生活容我喘息了刹那。那刹那很美麗,很讓人不想忘記,很讓人想要停留在那一瞬。
記于雍朝三十二年六月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