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

月見從醫務室走出來的時候，夜色已經悄然降臨，手中的細劍在柔和的月光下閃爍着冷冽的光澤。自從沖繩回來後，這把咒具便始終陪伴在她的身邊，未曾離身。

劍刃未歸鞘中，保持着随時可以投入戰鬥的狀态。

“月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有沒有時間？”

“校長？”月見轉過身來，夜蛾正道這才注意到，她原本就單薄的身形在這段時間裡似乎又消瘦了幾分。

“現在嗎？”月見略顯遲疑地問道。考慮到夜蛾校長很少會繞過五條悟直接與她交談，她點頭答應了這次突如其來的邀請。

東京咒術高專備有許多間談話室，平時用于接待協會人員傳達指令和分發文件。這些房間通常布置得十分正式而單調，以适應嚴肅的工作氛圍。然而，當她被帶到夜蛾校長的私人會客室時，感受到的是截然不同的氣氛——這裡更加私密溫馨，桌上擺放着學生的照片，衣架上挂着夜蛾正道的個人衣物，還有滿地散落着的可愛玩偶，是曾經的她看見了會開心地撿起擁入懷中的類型。

聽見茶水泡開的聲音，月見想要起身倒茶，卻被夜蛾正道搶先一步。

“我來吧。”他身體微微前傾，熟練地擺弄起茶具。直到一杯熱騰騰的茶被輕輕放在面前的桌面上，月見才伸出一直遮掩着的左手接過，盡管手掌上的傷口碰到滾燙的茶杯有些疼痛，但她依舊若無其事地啜飲了一口，并禮貌地道謝：“是很新鮮的茶葉，謝謝您。”

“你的手還好嗎？”

“沒關系。”月見舒展手指，展示着它的靈活性，同時掩飾住輕微的不适，“不會影響到工作。”

“我說的不是這個……”

“校長，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看得出月見着急切入話題，夜蛾正道問她：“見過悟了嗎？”

“……嗯。”她說，“早上打了個招呼。”

“他有沒有叮囑你什麼？”

“您指的是不要和學生們搶任務的囑咐嗎？”月見從口袋裡取出一枚鑰匙放到桌上，“五條老師警告我，如果再擅自主張這麼做，就讓我自覺地把自己關到小黑屋裡去。”

“是他的風格。”

“校長以前也對五條老師做過這種事嗎？”

“他那個性子，誰兜得住。”

話題一開始就跑偏了。

夜蛾正道的心裡一直有個結，那是他在擔任班主任時未能及時發現夏油傑的異常所留下的遺憾。最近，他注意到谷川月見的行為也有些異樣，這讓他格外擔心。為了不讓過去的悲劇重演，夜蛾決定找機會好好和月見聊聊，聽取她心裡的想法。但面對着年齡與性别之間的差距，再加上自己一貫直接甚至有時顯得粗犷的處事方式，如何溫柔地打開話題對他來說實在困難。

五條悟是個很适合拿來閑談的話題中心，他是他們兩人在日常中共同會接觸到的對象。夜蛾正道不是看不出月見對五條悟的心思，原以為提到悟會令月見徒生煩惱，沒想到她仍然會在他提起她的老師時露出頗具生氣的表情。

“校長，我知道您的心意。”月見開門見山說：“以我的等級，不至于被不滿一級的咒靈幻術所蒙蔽。”

“不必再提……”

“當時我已經察覺到不對勁，卻無法狠下心向咒靈幻化的對象動手。”月見打斷他，自顧自說着這一個月來内心不斷錘問的回答。“如果不是我的遲疑，宮野前輩也不會幫我擋下咒靈的攻擊。”

“好了——”

“宮野前輩是一級術師。”

夜蛾正道聽不下去，但說話之人像沒打算停下斥責自己的意思。

“她是那麼愛美的女孩子，不該是淪落成為肉泥的下場。”

五條悟的判斷并非多餘，看到月見失神呓語的樣子，夜蛾正道深深歎了口氣。過了會兒，他才說：“你打算接下去怎麼做？”

“原本想要替宮野前輩報仇，殺掉所有咒靈。”月見面無表情地說，“可是我做不到。即使每天攬下與五條老師相似的工作量，我也祓除不完一直在角落裡不斷滋生的咒靈。”

“悟有反轉術式，你和他不一樣，經不起身體這麼消耗。”

還是說，她想要将自己的生命透支下去，順勢以死贖罪。

“我可能必須死一次。”

月見給出了夜蛾正道最擔心的答案，但她的理由并不是想要毫無作為地了此殘生。

“我想要發動回溯的術式。”

“不行。”夜蛾正道厲聲拒絕了她，“這樣太冒險，回溯的發動條件未必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