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怎麼了?不開心?”
白年從馬同正進教室講話開始,就注意到易滿對這件事似乎有很大的情緒。直到現在站在校門口等出租車,易滿的臉色雖然緩和了不少,但白年還是從中察覺到異常。
“嗯?……嗯”,易滿沒想到自己隐藏的情緒被白年發現了。
“為什麼?”
白年偏頭安靜的看向易滿。
“能不說嗎?”易滿回了白年一個略有苦澀意味的笑容。
“但我想聽”
他從來沒有向今天這樣偏執的想知道答案,平時對于易滿說的話,白年都不會拒絕的。
但白年太想知道原由了,尤其是剛剛在看到易滿的眼睛時,他似乎仍能在這雙圓亮的雙目裡看到今天坐在教室裡那個憤世嫉俗的少年。
易滿偏頭注意到白年認真的臉色,無奈的歎了口氣,語氣卻充滿了包容:“好吧,那我們走回家吧,因為……我不想讓司機聽到”。
“嗯”
“我初中的時候,不怎麼合群,就……一直隻知道學習,能說上話的朋友也隻有陸天一個人。當時我有個同桌,問我一道數學題怎麼做,那時候正好是課間,教室裡同學們說話玩鬧的聲音很大,我沒有聽見。”
“而他卻誤以為我讨厭他,故意不和他說話,還不給他講題”,說到這,易滿有些煩躁的抓了一下自己的衣擺。
“下節課課間他就去辦公室找班主任說了他的想法并表示想換桌,他媽媽和班主任是同學,呵,因此……你能猜到的”
易滿看着街道人來人往騎着自行車的學生,突然無厘頭的想:我是不是也應該買一輛自行車。下一秒他又很快否決了這個想法,因為這樣就不能跟白年上下學了。
易滿又把思緒收回來。
“班主任把我叫過去,嚴肅批評了我的行為是非常錯誤和自私的,盡管我跟她說了真正的情況”
易滿如今還記得當初辦公室裡,那個燙着老太太卷的女人,坐在轉椅上看向他時表現出的蔑視眼神。
……
“真不知道你爸媽是怎麼教育出你這樣自私的學生,你去坐李言的位置吧”。
李言初一就辍學了,所以座位一直是空的,他的位置在最邊緣第一排:那個隻要有陽光黑闆就被照的白茫茫一片看不清闆書的地方……
白年聽到這,眉頭緊鎖,内心感到莫名的煩悶,說出來的話也帶着些不平的怒氣,又在汽車的鳴笛聲裡,中和的隻剩下無力。
他不能回到那個時間點去幫易滿,造成的傷害也已是破碎的玻璃,不能複原。
“你有解釋的吧,但她沒信?”,白年眼裡帶着一絲難過和憤怒,但說出的話卻有意放輕了聲音。
“嗯”
“因為那個前同桌?”
“因為那個同桌的媽媽,她和那位班主任是同學……”
白年看着易滿流露出的表情,心想,這次與易滿說“能不說嗎”時的面色不一樣,易滿這次表情裡似乎摻雜了不服的意味。
“後來……也不是我多想,隻是她的态度實在太明顯了,換完桌後,因為她平時習慣橫排一個一個叫人回答問題,但每次到我這就直接跳過,然後叫我後面的同學,平時班裡年級前十不僅會有獎狀還有用班費買的獎品,到我這裡就隻有學校發下來的獎狀……”
……
“哎呀,不好意思啊,易滿同學,老師記得獎品數夠了啊,可能是你坐的位置太偏,老師沒注意到呢”
那時的易滿看着面前這位滿臉假笑的班主任,心中是從未有過的惡心。
不僅是她說話時令人作嘔的語氣,或者是她近來所有對易滿不公平的舉動,易滿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想吐。
太假了,太假了!
那時高她一個頭的易滿直視前方,一個眼神也沒有再看向她,毫無波動的對她說:“沒事,老師”。
随後易滿面無表情的落座,繼續寫手邊的作業。
也就是那時易滿在心裡暗下決心努力學習,考上提前批離開這裡。
他想用成績去狠狠打這個班主任假笑的嘴臉。
易滿沒說的是,那個班主任在後來對他使用的冷暴力讓他一度對老師這個職業産生了恐懼心理。
直到後來易滿憑借提前批進入創新班,有了像馬同正這樣很多優秀的老師,才慢慢重新拾起對教師教書育人的認知。
人和人終究是不一樣的,一個職業具有的光環不适合映射到每個個體之中。
“雖然這事和今天的事情性質不一樣,我也不知道怎麼就莫名想到了。不過我現在想來當初還是有些幼稚的,畢竟她配不上我的努力”。
易滿将這個無人知曉的事情講給白年聽,心裡壓了一天的那鼓氣也不知不覺慢慢的飄散。
最後留下的那點飄如細毛的痕迹也會被風吹的幹淨。
白年看着易滿眼神中重新透露出來的自信和狡黠,他望向易滿的眼神溫柔的不像話,但說出話來的語氣卻并未好多少,像是在為那時的易滿不平。
“嗯,她不配!”
……
第二天,學校把這件事情的處理結果張貼在食堂、教學樓、教職工樓、宿舍樓的正門口。
那是一張如同大字報紙張大小的處理通告。
那晚的值班老師責令停職查看兩周并予以檢讨處分,那個女生被隐晦的蓋去了姓名,隻用“某某高二女生所代替”,被要求寫一份檢讨書交于班主任确定。
哦,對了,檢讨書的内容隻限于“夜晚看小說不休息”的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