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他正舉着拂雪劍,替三人扛住了九成威壓,收回眼神後,神情冷淡地注視着貘獸上的呂太牢,又挑釁般地勾起唇角。
兩人遙遙對望,他用口型說了一句。
“廢物。”
聞言,呂太牢的臉有一瞬間的扭曲。
霎時間,威壓更甚,幾名弟子扛不住了,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眼眶邊蜿蜒淌出了兩行血淚。
沈揚戈額上密密麻麻滲出冷汗,他将手掌壓上了劍刃上,繼續死死支撐着,靴後的泥土卻越推越厚。
“我看誰敢動他!”
頃刻一聲厲喝,震得人心神皆顫,口鼻溢血。
锵啷一聲,似乎天地間無形的壁壘被擊破,發出琉璃碎裂的聲音,凝滞的空氣終于再度流動,隐隐帶來了清新的感覺。
沈揚戈近乎脫力,他甩着手,收回拂雪劍。
幾乎要刺破耳膜的哨音減弱乃至消弭,甯聞禛的動作微滞,他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随即不可置信地擡眸望去——隻見天際邊湧來了大片漆黑戾氣,像是雪白宣紙上傾倒的墨水,霎時暈開。
轉眼間,那團魔氣便近了,它勢如破竹地擊碎了脆弱的防護,在衆人駭然瞪圓的眼中,落地逐漸化作了一個纖細的身影。
那是一個女子,鼻梁高挺,一雙眸子銳利無比。
她約莫三四十歲,不似其他女修身着霓裳,反倒随意用木簪绾了個婦人髻,穿着一身幹練短打,更顯得眉眼帶着英氣。
這身打扮好似哪個農家娘子,剛從堂屋裡端出了一鍋熱氣騰騰的饅頭,才放下便聽見自家孩子遭欺負了,二話不說提着擀面杖便沖入戰場。
“宋姨?”甯聞禛難以置信地輕喃道,眼眶霎時熱了。
宋英娘嚴厲的眸子轉到甯聞禛身上時,卻又柔和下來,她就像是寬厚的長輩,一把揚開礙眼的擋路弟子,快步上前,牽起他的手,細細打量着。
“瘦了。”她有幾分哽咽,又緊緊攥着小輩的手,“吃了不少苦頭吧。”
甯聞禛反握住她,語速飛快:“宋姨,你怎麼來了?沒事吧……”
“不急不急。”宋英娘見着他眼裡化不開的擔心,正緩聲安慰着,剛一側頭,就看見帶着白面具的沈揚戈。
她的表情一頓,眉頭微微蹙起。
宋英娘似乎有話要說,卻又咽了回去,隻拍了拍甯聞禛的手寬慰道:“等我們先出去,再好好聊聊。”
對于這個莫名出現的女人,所有人都懷着惴惴不安的警惕,他們忌憚地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
能輕易破解雪衣劍閣的防護陣法,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善茬。
“請妄業聖君出手相助!”
呂太牢目光森冷,拂袖高呼,他啐出一口舌尖血,以地行仙真氣引動八方雷霆,頃刻間烏雲如蓋,雲翳從四面八方翻滾而來,隐隐凝成了兇獸模樣。
他大喜過望,猖狂回望,任由烏雲滾湧的惡獸從雲間擡頭咆哮,露出了猙獰面目與森白獠牙。
他的衣袍在風中獵獵翻騰,猛一拂袖,雙指并前:“妖邪,我看你還能往哪兒逃!”
駕霄宮妄業聖君乃半步化神,神念縱橫萬裡,他便是呂太牢邀來的底牌。
同時還有無數目光都在暗中窺視這方天地。
那都是各宗各派的隐世大能,因早在湫林秘境初開之際,他們便定下了協定,取得木石之心後,無論修為高低,都将交予天劫最近的那人保命。
一旦順利渡劫,就務必再次歸公。
當世大能中,唯有妄業的天人九劫将至,他修為并非最高,但卻亟需木石之心,聽得消息後便一早就來雪衣劍閣商榷。衆尊者好歹都是有頭有臉的老祖,也不好當面變卦,隻得捏鼻子認了下來。
“吼!”
兇獸咆哮一聲,震耳欲聾,巨大聲浪如海嘯般翻湧而至,将不少人掀飛。
“我去!妄業聖君也太狠了吧!”
機靈的修士早已在第一時間俯下身子,或是猛地蹿到一旁,抱住粗壯的樹幹。
“哇!拉拉我!”一個修士已然雙腳離地,他慌亂中抱住了身邊同伴的腰,兩人一起被吹得懸在空中。
“褲、褲腰帶!”
前面友人死死攥着樹皮,欲哭無淚。
呂太牢早有準備,他微微屈膝,雙腿在寬大衣袍遮掩下早已紮了個結實的馬步,卻不料,穩穩壓在地上的腳竟也被沖擊地往前硬生生推了幾步。
他的腳深陷土中,推起的泥沒過腳背。
什麼情況!
呂太牢的臉色扭曲一瞬,随即他又擺出一副無所謂的得意模樣,望着面前的人冷冷一笑。
哈哈!這回你們總算嘗到厲害了吧!無論是誰,今日都别想活着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