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子顯出幾分譏諷：“你們管天管地還管得着我？”
“你！”宋英娘回頭看了眼甯聞禛，見他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還維持着收拾桌面的動作，眼裡滿是懵懂無措，頓時有些着急。
“聞禛，你勸勸……”
還不等她說完，沈揚戈一副桀骜不馴的模樣，生生又将雷雲霆的怒氣值激到頂峰了。
隻見身形高大的男人赫然起身，大步就往沈揚戈面前走來，活像是一尊嗜血的殺神。
眼見着慘案又要發生，華月影算是反應過來，她着急喊了一聲，猛撲過去，死死扯住了雷雲霆的胳膊。
“雷老大，别、别激動！”
“揚戈他亂說的，他會和我們一起走！”她又将哀求的目光投向一旁固執的沈揚戈，懇切道，“是吧，揚戈！”
盡管男人滿臉怒氣縱橫，渾身冷硬氣勢，沈揚戈卻絲毫不避不讓，他輕笑一聲，目露挑釁道：“我、要、跟、着、他。”
眼見着雷雲霆輕易掙開了華月影的阻攔，他目光沉沉，大步走到沈揚戈面前，伸出寬厚的手掌就要揪住他的衣襟，忽然一個身影倏忽擋住在了他的面前。
甯聞禛沖了過來，眼見局勢劍拔弩張，他張開手臂将沈揚戈護在身後：“雷叔！”
他拔高了聲音，氣息有些紊亂：“他跟着我！”
雷雲霆又氣又急：“聞禛，你知道他……”
“我知道！”甯聞禛打斷道，他重重舒了口氣，“我知道……沒事的，他跟着我，我會照顧好他。”
“你們就去好好逛逛，不用擔心我們。”他明明在笑，但眼底卻滿是懇求。見雷雲霆的眉頭擰得更緊，甯聞禛轉變了攻勢，微微垂眸，長睫翕動，透出幾分脆弱，“我一個人，也挺無聊的。”
“那我們一起。”宋英娘迅速接上話頭，她強笑着拍了拍甯聞禛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說。
“我們一起東陵國好好看看。”
甯聞禛見着雷雲霆的表情有所松動，他的目光從所有人的臉上逡巡而過，隻見他們故作輕松地笑着，但眉頭卻不自覺地擰緊。
如今大家都對揚戈不滿，再一路跟着，怕還要出什麼亂子。
“不了，我同劍閣認識的朋友約好了，一起去其他地方。”他急中生智，撒了個無傷大雅的謊，“再說，我也想回去看看我娘了。”
“聞禛……”宋英娘似乎有些擔憂，卻被他安撫的笑堵了過來。
一場硝煙彌漫的戰争湮滅在萌芽狀态，甯聞禛好說歹說，才将這件事定了下來。
他松了口氣，趁機拉了沈揚戈遠離漩渦中心，不料才出門，一直安分的那人就突然回身，一把攥住他的手臂，将他壓制在牆前。
“怎麼，你同黎照瑾談了什麼？”沈揚戈咬牙冷笑，“我還真沒發現，你們竟是要好到能相約遊山玩水的地步了。”
“我想和你一起。”甯聞禛老實道。
“……”
沈揚戈望入了那雙琉璃般的瞳孔，隻見裡面清清楚楚地倒映着自己，唯一的自己。
不知為何，他依稀聽見什麼被輕輕撥動，發出了晦澀顫音，手心霎時燒了起來，像是攥住一塊通紅的烙鐵，隻能倉促斂眸，松開了手。
“廢話。”沈揚戈撂下一句狠話，轉頭就匆匆離開了，腳步卻略顯慌急。
甯聞禛卻垂眸，他慢慢整理着自己被握亂的衣袖，唇角卻一點點地翹起。
*
但這件事并不能輕易揭過，沈揚戈裹着肅殺冷意，徑直闖入了客院。
黎照瑾早察覺了訪客的到來，還以為是甯聞禛，下意識擡頭露出溫和的笑，可在看清來人時，他嘴邊的笑意微僵，又将瓷杯放回茶盤，随即狀若無事般招呼道：“沈公子，今日得空來了？”
“黎照瑾。”
這個名字在他的舌尖繞了一圈，無端有幾分輕蔑。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今日的沈揚戈沒有戴上白面具，臉上不加掩飾的厭惡一覽無餘。
他一雙劍眉微挑，薄唇挂着若有若無的笑意，明明是極具少年意氣的長相，卻生生因着張揚神色，顯出幾分跋扈。
他撫着腰間配的拂雪劍，指尖有意無意地點着，似乎下一刻就會突然變臉，拔劍相向。
“哦？”黎照瑾八風不動，他客氣道，“我在想什麼？”
“慫恿他離我遠點，不是嗎？”沈揚戈毫不客氣，他唇邊的笑意驟然斂去，眸子漆黑如墨，像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深淵。
“你不要妄想，甯聞禛的命都是我的，這是他欠我的——”他又笑了，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語氣輕緩深沉，“隻要我離開，他就會死。”
話音落下，黎照瑾眸色霎時冷了，他從鼻腔輕輕“哼”了一聲：“所以你就是這麼威脅他的？”
“他每晚都會被怨氣纏繞，若不是我的五蘊骨，他早就死了。”
見黎照瑾的臉色愈發難看，沈揚戈似乎找到了取勝的秘訣，眸中發亮，更加放肆地用惡意來進攻：“他靈骨殘缺，又是炁陰之體，能舉得起劍都得靠我，你拿什麼同我比？”
“我說過，隻要他活着一天，就欠我一天，還不清的。”
黎照瑾閉了閉眼，他緊抿着唇，攥起的拳甚至隐隐顫抖。
“沈、揚、戈。”他幾乎将這個名字咬碎了。
見他一副隐忍不發的模樣，沈揚戈愈發張揚，他彎起眉眼，惡劣道：“你以為你能怎樣？哪怕有通天的本事，能找到天下第一的醫修，都沒辦法救他。”
“他身體裡嵌着我的骨頭，你能怎麼辦呢？你能救他嗎？”
“隻要有我在一天，他注定無親無友，孤苦伶仃。而你……”他緩步逼近，用手指點着他劇烈起伏的胸膛，壓低聲音道。
“雪衣劍閣的走狗，收斂點你惡心的眼神，還有下次，我會把你這雙招子挖出來喂狗。”
沈揚戈微微湊近，聲音沉了下來：“況且，昨夜有些老鼠不請自來，被我請走了，對此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聞言，黎照瑾呼吸一滞，他駭然擡頭：“你知道？”
他怎麼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