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他們所料,甚至不等兩日,便有了回信。
而沈揚戈卻在他們找好落腳點後,神出鬼沒地消失了,他隻告訴甯聞禛,說自己幾日後回來,到時候再同藥堂交涉。
真正該着急的不是他們。這是他的原話。
“揚戈,你要去哪兒呢?”
甯聞禛的目光在他腰間的拂雪劍上停留片刻,又落在他的臉上,可惜隔着厚重的白面具,他看不清那人臉上的神色。
沈揚戈避開了他的視線,轉身邁出了院門:“出去走走,我五日後就回來。”
“好。”
甯聞禛垂下眸子,他沒有再追問,那一句回答幾不可聞。
沈揚戈走後,一連數日甯聞禛都興緻缺缺,他總會坐在院子裡發呆,視線也永遠停留在門外。
黎照瑾知道,他是在等人。
他站在台階上,遙遙看着那人的背影,又提溜起手裡的長醉歡,掂了掂。
哐啷哐啷——酒瓶清脆的碰撞音響起,甯聞禛應聲回眸,他彎了嘴角:“黎道友,今天那麼有閑情逸緻?”
黎照瑾走近,将酒壺擱在石桌上,又變戲法般從身後掏出了食盒,将裡面的蝶花糕、酒盞逐一擺上。嫩白的米糕上點着一抹粉,像是春桃綻放的新蕊,格外嬌俏。
“嘗嘗。”他含笑示意道。
甯聞禛不好推辭,便撚起一塊,試探性地嘗了口。
“怎麼樣?”黎照瑾問道。
“有點齁。”甯聞禛仔細評價着,見那人愣住,他眉眼彎彎地拉長語調道,“不過配酒剛剛好。”
“我以為你喜歡甜的。”
甯聞禛輕聲道:“揚戈喜歡。”
聞言,黎照瑾的笑意淡了些,他卻自顧自地坐了下來,一人一杯斟滿酒:“長醉歡,據說是本地最有名的酒,我買了些嘗嘗。”
甯聞禛不嗜甜,他雖然不會喝酒,但也果斷抿了一小口,讓辛辣味沖淡了嘴裡彌漫的甜膩。
“咳!”他喝得太急,險些被嗆到。
黎照瑾沒忍住笑意,他繼續加滿酒盞,輕聲說起了正事。
“見桓堂與三藥館幾乎同時傳訊,說姜南真人會親自前來,我們隻有一枚赤心石,若是他隻同意醫治一人,那麼這個機會,你比我更需要……”
甯聞禛見他的目光專注,裡面藏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隻垂下眸子,笑了笑:“黎道友,我們這次來,隻是為了醫好你。”
“我并無礙……”他搖搖頭。
“炁陰體質,天生早夭,你比我更需要姜南。”黎照瑾錘着胸口示意,“看!我其實好得差不多了。”
見甯聞禛依舊不為所動,他歎了口氣。
“其實在劍閣這些年,其實我總感覺有很多的東西,我們并不能撼動它。”
“就像是青蚨石窟,我明知道這是賊喊捉賊的把戲,卻隻能默認了,甚至成為裡面的幫兇。若是因為這件事,我被逐出劍閣,好像也不是什麼糟糕的事。”
他小口啜了一口酒,倏忽彎了眉眼,颔首道:“嗯!真不錯。對了,我能冒昧問一句,沈公子與沈劍聖之間,有什麼關聯嗎?”
甯聞禛的指尖摩挲着杯沿:“是他的祖父。”
“猜到了,名門之後。”黎照瑾感慨道。
“他們都不在了。”
很明顯,甯聞禛并不願意提及過往,黎照瑾也識趣不再追問,他又替那人斟滿了杯,自己也飲了起來。
“聞禛,我不打算繼續在雪衣劍閣了。”他鼓足勇氣,重重将酒杯磕在桌面,“我不想再做些違心之事了。”
“這次見到姜醫聖的機會,你一定要把握住,如果你想和那人平等交流的話——你不用受他恩惠、被他鉗制,你可以堂堂正正去做自己,做你想做的事。”
“這世上,或許隻有姜南能救你了。”
月色粼粼,在地上逶迤鋪了一層銀霜。黎照瑾的目光清冽,像是潺潺的山澗。
“我在榴花洞祈願,問的不是自己,而是你。”
甯聞禛怔愣地看着他,正欲拒絕,卻聽見身後傳來了一句淬毒般的話。
“哦?我怎麼不知道。”
從陰影中,緩緩踱出一個暗色身影,他幾乎融入夜色與樹影之中,腳步微不可察,可周身的氣息卻莫名暴虐。他踏碎了月色,就像要碾碎誰的骨頭。
是沈揚戈!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來人勾着冷笑,緩緩逼近:“原來找姜南,是為了擺脫我啊。”
“揚戈,不是……”甯聞禛想解釋。
還不等他說完,沈揚戈一把扼住黎照瑾的脖頸。那人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呼吸不暢,周身卻被威壓死死禁锢——雷火淬的舊傷還未痊愈,他的經脈幾乎撕裂般的疼痛。
“不想他死的話,把它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