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道侶之間雙修也不會以神交為主。
可他卻輕車熟路地摸進了沈揚戈的經脈,一路暢通無阻地在氣海裡轉了一圈。
在确保沒有異樣之後,甯聞禛引了自己的氣息,他看着沈揚戈微微皺眉,又心軟成了一灘水,用指尖撫平眉心的褶皺。
“老皺眉。”
他的指尖順着高聳的鼻尖往下:“小狗鼻子。”
然後是人中,呼吸帶着灼燙的溫度襲來,甯聞禛的聲音有些沙啞:“有事瞞我了,不乖。”
微微翹起的唇峰,唇瓣是柔軟的觸感。
甯聞禛指尖陷入了一點濕潤中,他慌忙攥拳,心跳如擂,耳根都爬滿了紅。
他看着沈揚戈的唇,薄薄兩片,唇形很漂亮,時常彎起來。唇色是淡粉的,喝了水就會泛起水光,變得更加紅潤,可他總是偷懶,不願意喝水,得跟着哄着才能賞臉淺酌一口。
這幾天,沒人管着了,唇色又淡了,微微泛白,還有些幹燥。
真是不讓人省心。
甯聞禛有些氣悶,他用指腹輕輕蹭着,試圖讓它染上更豔麗的色彩。随即像是被蠱惑一般,緩緩垂眸,俯身下去。
他輕輕吻上了他的唇,輾轉反側。
“我的。”
唇齒依偎間,他隻有這一個念想。
昏睡咒效力褪去,沈揚戈似有所感,一個轉身,手臂橫過來,将人牢牢困在自己的臂彎裡。
他們頭抵着頭,環抱在一起,甯聞禛聽着他沉穩的心跳,突然彎眉笑了。
他眼底滿是占有欲,又斂下眸,掩去所有情緒,乖巧地縮在那人懷裡——像是一株無害又柔弱的菟絲子,緊緊攀附在樹幹上。
“蠢貨。”
甯聞禛看着當年的自己,眼底滿是自嘲。
既然喜歡,你當時就該說給他的。為什麼要藏起來,為什麼要讓他那麼難過……
他是世上最蠢的人。
*
次日,沈揚戈在晨光中睜眼,鼻尖是熟悉的氣息,像是山澗裡的水汽,透着沁人心脾的清泠。他的視線逐漸清晰,定格在了那張昳麗的臉上。
怎麼回事!
看清的瞬間,沈揚戈瞳孔微縮,渾身僵住,連呼吸都停滞了,心髒幾乎要從喉間嘔出。
隻見那個人,他心心念念的人,在自己懷裡睡得正熟。睫羽垂落,乖巧地阖目,他睡得很沉,兩頰熏起淡淡紅暈,格外豔麗,像是春日的桃花瓣。
他們湊得太近了,仿佛他一低頭就能親吻上去。
溫熱的鼻息像是滾燙的蒸汽,噴灑在脖頸處,幾乎要将那處皮膚燎傷。
沈揚戈無措地挪開視線,此時才發現,自己的手依舊緊緊箍着那人的腰,幾乎将整個人都嵌到自己懷裡,又是一陣臉熱。
啊呸!你個不要臉的!
沈揚戈一邊自我唾棄着,又尴尬地松開手,揭開披風,将自己一點點挪了出來。
他學着昨夜甯聞禛的模樣,半撐着身子,将那人的額發一點點捋開,又把披風掖好,目光是他自己不曾察覺的溫柔。
“好夢。”沈揚戈無聲道,他收拾好東西,又将那副面具牢牢扣在臉上,轉身走出洞窟。
他沒有發現,直到他轉身的那刻,身後本該熟睡的人赫然睜開了眼。
甯聞禛眼底一片清明。
*
曾經的甯聞禛不知道他離開去做了什麼。
像姜南說的那樣,明明有很多疑點,沈揚戈隐瞞得根本不好,可他們總是一遍遍忽視、逃避。
如今,他終于能解開曾經的秘密。
或者說,根本不是秘密——
沈揚戈先一步禦劍去了霜葉山,他二話不說,在霜葉山莊裡找到了狼妖,捆住手腳,揪住衣襟,一把拽到了一處山廟前。
他從鞘中推出了拂雪劍,劍身倒映出一雙冷漠的眸子。
“你想做什麼!”饒昱聲嘶力竭,他掙紮着,在地上翻滾,像是蠕動的蛆蟲。
“殺你。”沈揚戈轉了個腕,挽出漂亮的劍花,一聲嗡鳴後,劍尖直指神像。
“當着它的面,親手殺了你。”
“我和你無冤無仇!”
“雲州的毒,是你下的。”沈揚戈道。
話音落下,饒昱臉色大變:“誰說的!不是、不是我。”
“錯了。”沈揚戈聲音淡淡,“你應該說——不是毒。”
鋒利的刀刃抵住了他的咽喉,割出淡淡的血線,饒昱喉頭滾動,他此時才發現中了圈套。
這人說的是“雲州毒”,可它通常被稱為“疫”。
不該是毒,不能是毒。
他隻顧否認了!
想到此處,饒昱也冷靜下來,他怨毒的眼光落在面前人身上,應該是個青年,身姿挺拔,臉上卻帶着白面具,讓人看不清模樣。
“你究竟是誰,想要什麼?”饒昱試圖談判,他雙手化爪,想要掙脫,卻被那該死的符繩束住,陣紋流淌,繩索嵌入皮肉,染成紅色,“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我隻要你的命。”沈揚戈高高舉起了劍,陽光從身後鋪開,他背着光,宛如一個冷血的審判者。
唰啦——
殷紅的血潑了滿地,一個怒目圓睜的狼頭骨碌碌滾落,幽綠的眸子死死瞪着面前人,瞳孔已然失焦。
隻一劍,他就将曾經無法逾越的敵人斬首。
原來那麼簡單。
沈揚戈擡眸看着慈悲的神像,濺上的血順着面具淌下,像是蜿蜒的血淚。
甯聞禛探出指尖,順着血痕撫下,可觸及的地方卻空無一物。
他親眼見着,在很久很久以前,沈揚戈歡歡喜喜回到這裡。
就是在這座神像面前,張堰桉被剜目、斷舌,折四肢,他的咽喉被捅穿,被斷棍支着,跪在這個地方。
正是饒昱被斬的地方。
他答應過張堰桉,不死不休。
重來一次,也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