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饒昱之後,沈揚戈繞過青蚨石窟,憑借記憶找到了湫林秘境。
盛逢從睡夢中醒來,就見一個白面具扛着個麻袋踏進自己的領地。
“你是誰。”他目光不善。
無數藤蔓蜿蜒而來,它們像毒蛇聳起了身子,嘶嘶吐信,冰冷地注視着來訪者。
隻見那人将鼓囊囊的麻袋往地上一放,撩起眸子,聲音平靜:“我要你的心,給你考慮五日,時間一到,我會來取。”
盛逢氣笑了。
這世上什麼時候出了這麼盲目自大的人?
他要什麼。
他的心?
也真敢想,隻怕是有嘴說,沒命拿。
“你可以試試。”他挑眉,“看看究竟取不取得了。”
“饒昱為惡四方,我殺了他。”沈揚戈道。
盛逢的臉色沉了下來,臉頰微微抽動,似乎想要說什麼,又緊抿着唇。
他如何知道饒昱的!他死了,那……
他心神大震,卻死死忍住。
“你快要死了,我會分一半你的心給紀安珣,另一半就是酬勞,還能額外答應你一個要求。”
紀安珣。
這徹底觸及到了盛逢的逆鱗,他眸光狠厲:“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
“你在威脅我?”随着他的震怒,四周陰風簌簌,巨木的枝葉開始搖曳,連帶着整個湫林開始煩躁不安,林海無風喧嘩,翻起一波接一波的巨浪。
“是交易。”沈揚戈道,“你會同意的。”
“他怎麼樣?”
“還活着,你不是要把心給他嗎。”沈揚戈反問。
盛逢氣結,深吸幾口氣才壓下怒火:“你知道的可真多……”他一字一頓嘲諷道。
“這又是什麼?”盛逢看向麻袋。
“見面禮。”沈揚戈似乎沒有解釋的意思,轉身就要離開。
“你是誰。”
“你不需要知道。”
盛逢生生氣笑了:“你覺得我會同意?”
“那我就自取了。”
“你能做到?”他冷嗤一聲。
沈揚戈扭頭就走:“你可以試試,胸口一寸,我可以剜出來。”
他又停住了腳步:“等我自己動手,紀安珣那份就沒了——這才是威脅。”
“你!”
霎時間,空氣有瞬間的凝固,此方天地似乎被禁锢了,宛如湖水頃刻結冰。盛逢眸裡劃過無數綠光,密密麻麻織成了網——甯聞禛知道,這是他在窺探因果。
“我勸你最好省點力氣。”
沈揚戈反手一劍,揮破了隐形的屏障,呯呤一聲,空氣瞬間流動起來。像是砸破了水缸,裡面的液體霎時湧出。
盛逢的木質化在胸口戛然而止,他愣了片刻,随即沉沉笑了,再擡眼時眸光犀利:“沒有因果——鶴鏡生讓你來的?你究竟是誰。”
“……”
“喂!”盛逢叫住了他,他磨牙道,“你這人很奇怪,我明明應該很讨厭,可偏偏讨厭不起來。”
“我們見過嗎?”
沈揚戈頓了片刻,沒有回頭。
他道:“不認識。”
*
沈揚戈離開的這幾日,甯聞禛就守在他的位置上,像是等待親眷歸巢的雛鳥,每天就巴巴地往外看,或者陪着小雀玩鬧。
他托着灰雀肥嘟嘟的身子,抻了抻它的翅膀,引來它不滿叨叨。
“你的主人什麼時候回來?”
小雀不語,隻一味叨他手指,力氣不大,小雞啄米似的,有些酥麻。
“他去哪兒了。”甯聞禛還在問。
小雀不知道,它歪歪腦袋,眼底劃過流光。
甯聞禛知道,這是在記錄——隻要沈揚戈想,随時可以調閱通明雀記錄的任何内容,包括聲音、場景。
可他卻不能知道那人的行蹤。
正煩悶着,偏偏有不識好歹的送上門來。
這幾日結界失去靈氣供應,早已破敗。陣法簡單,憑甯聞禛的能力自然能續上,可他偏偏憋着一口氣,任由它崩塌。
于是,隐晦不善的目光重新黏附上來,像是漆黑粘稠的淤泥,幾乎裹滿了整個洞窟。
他們在打量着,端詳着惡狼的寶藏。
那隻無害的,孱弱的小羊羔。
一連幾日,甯聞禛都同他們井水不犯河水,自顧自地待着,不挑事也不張揚,低調得過分,頗有一種“靠山走了夾着尾巴做人”的感覺。
觀察數日,終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最先跳出來的是一個滿身橫肉的光頭大漢,他袒胸露腹,右臂上紋着整片的刺青,紅黑交融,像蛇尾糾纏,妖豔又霸道,是歡喜禅的标志。
“小友。”他壓低了聲音,目光陰邪,“這位小友。”
甯聞禛循聲望去,他輕輕攥住展翅愈飛的通明雀,垂下衣袖将它攏住。
“何事。”他道。
誰知他的聲音輕靈,配上那張昳麗的臉,微微上翹的桃花眼,更讓光頭下腹一緊,腹中似有火燒。
“嘿嘿,你家那位不在呢。”他嘿嘿笑着,彎腰走了進來。
許多人看了過來,隻見他身形魁梧,一身腱子肉,步步緊逼,在狹小的洞窟深處,宛如小山一般,幾乎将所有出路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