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丁點而已。
“如果我離開的話,你會不會開心。”
“很快了。”沈揚戈輕輕吻他的額頭,垂眸間,眼淚又落在他的頰側。
一旁的甯聞禛早已泣不成聲。
他在赤心夢裡嘗到的苦澀并非虛假。
那人曾在淚中吻他。
“我沒有,我不會。”甯聞禛一遍遍告訴他,“我會帶你走,我們一起走。”
可他的回答隔着漫長的時間,沒有被聽見。
*
沈揚戈選了一條甬道,轉了兩個彎,就到了盡頭。那是一間空空蕩蕩的石室,冷冷清清,像是一座墓穴。于是,他展開手掌,将瑩瑩發光的赤心石懸空而立,又順着原地返回。
甯聞禛跟着他的身後,見他沿路拾撿幹柴,回到最初的地方,在一旁燃起了火堆,抱膝坐在一旁。
熊熊烈焰在青年的眼中跳動,像是赤紅的心髒,一下一下,跳得蓬勃。
他手中擎着面具,沉默很久,倏忽掉了一滴淚,沒有從臉上劃過,隻是在垂眸的瞬間,就徑直落到了地上,像是無端落了一滴春雨,除了地面濺起的塵土,再也沒有人察覺到。
随後,他輕輕笑了一聲,将面具嚴嚴實實扣在了臉上。
等甯聞禛醒來時,沈揚戈早已收斂了情緒,投來視線:“醒了。”
甯聞禛見自己接過抛來的水袋,小口啜飲,又垂下眸,聲音很輕:“我夢見了以前的事,到最後,甚至都不想走了。”
沈揚戈一頓,将最後的枯枝扔進火堆:“你很無聊。”
騙人。
你明明是想離開的。
沈揚戈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走吧。”
“好……”甯聞禛走了兩步,又退回來,看着兩條石道,有些為難地蹙眉道:“我好像忘了從哪邊來的了。”
沈揚戈起身走向其中一條,聲音淡淡:“我從那邊來的。”
“好。”
于是,在沈揚戈的引導下,他來到了赤心石的地方,又聽那人用驚詫的腔調歎出“那麼簡單”,便在半信半疑中,取下了那顆滾燙的紅石。
“還真是一塊紅色的小石頭。”
自己語氣帶笑,把玩這那顆傳說中的稀罕物。
而沈揚戈抱胸靠在一旁,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舍不得挪開。
直到出甘棠山時,半瘋的老人突然說了一句:真可憐呐。”
那時的他們一頭霧水,如今甯聞禛才看得分明——
他的眼睛,一直看的是沈揚戈。
他說,真可憐呐。
你什麼都沒有了。
*
離開甘棠山,他們便照着計劃,找上了見桓堂和三藥館,利用兩家水火不容的關系,将赤心石的消息賣個姜南。
那時候甯聞禛覺得奇怪,沈揚戈向來不谙算計,為什麼能立刻想出這種法子……現在想來,隻是因為他走過同樣的路。
在那段最為黑暗的時光裡,他獨自捱過了明槍暗箭,沒有人幫他,也沒有人可以救他。
回到鎮上,他告訴甯聞禛自己要離開五日,轉頭便禦劍去了邳川。
甯聞禛跟着他,一路回到了那條山道上,他先在收集琉璃熔的峰頂坐了半日,又在山道上徘徊,遠遠看着草廬裡騰起的白煙,便知道是師父開爐了。
現在他的師父還是有手有腳的老頭形态,倒也能管自己的吃食。
沈揚戈踮腳看了許久,又收回目光,許是近鄉情怯,他遠遠望着,沒敢再前進一步。
他就在山腳下随意找了個洞穴,抱劍将就了一晚。
這是他能為師父守的最後一夜。
次日,他闖入了邳川周家,在踹翻一衆攔路侍衛後,他朝着樹下小憩、面色蒼白的少荏劍君攤開了手。
“給我你的劍,我可以帶他回來。”他如是道。
周見霄對上他的眸子,聽懂了他在說什麼,撫着腰間的劍,許久,才緩緩露出一個笑。
“好。”
甯聞禛恍悟,一切線索就此串聯,所以——
從一開始,就有兩把劍。
他們誰都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