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開懷,又好像含着點壓抑的怒氣,混在一起說不出的古怪。
自從得到皇帝後,将軍心情變幻愈發難測。
姬循雅目光一轉,濃黑如墨的眼睛看向身旁武官,他道:“倘我說陛下的确令我不悅,你會為他求情嗎?”
這謀逆犯上的叛臣神情淡靜,很是心平氣和的模樣,卻看得燕朗身上陡地一冷,而後猛然反應過來,他對皇帝關切太過了!
頂着姬循雅毫無情緒的目光,燕朗背後一片濕冷,低聲道:“屬下不敢。”
姬循雅道:“為他求情亦無妨。”
趙珩慣會甜言蜜語,說時又信誓旦旦,受皇帝诓騙之人不知凡幾,與皇帝不過相見數面,便對皇帝敬喜交織的燕靖思就是最好的例子。
之一。
燕朗喉結艱澀地滾動了下,不敢再出聲。
姬循雅無在這點小事上計較的打算,平靜地移開視線,看向庭院。
潛元宮長久無人居住,庭院内一應裝飾還保存着天下初定時的古樸沉穩之風,姬循雅靜靜看了片刻,出聲道:“将院中之物全部移走。”
燕朗一怔,旋即低頭應道:“是。”
姬循雅看了他一眼,對自己下屬不該問時亂問,該問時一個字也不說的不知趣行徑很不滿意,遂道:“明日陛下要與我同遊,陛下雙目不便,我恐陛下被這些器物絆倒。”
燕朗:“……”
沉默幾息,他幹巴巴地回答:“将軍待陛下甚為體貼。”
姬循雅進入潛元殿時面色陰冷,出來時神情難言,無論怎麼看都透着古怪。
燕朗知道北澄氣候悶熱,其地多毒蟲,北澄民遂敬毒蛇為神,以求百蟲不侵。
此地詭秘,據說身懷秘術的北澄巫人能煉制出蠱惑人心,令被下蠱者性情大變,千依百順的蠱,昭朝開國皇帝趙珩身上有一半北澄血脈,趙氏皇族會不會也有人精通此道?
比如此刻潛元殿中的皇帝。
不然燕朗實在想不出,姬循雅為何待趙珩格外優容。
可姬循雅看起來不似心甘情願,反而如同被逼着待趙珩好,理智上又告訴自己不該如此一般。
他小心翼翼地擡眼,但見姬循雅居然還在笑。
姬将軍并非神色終年無改,如冰似雪一般的人,不過,他神情雖看起來與常人無甚差别,隻略略收斂些,乍見其昳麗容貌與一舉一動皆挑不出任何錯處的雅正行止,很難不生出驚豔之感,但看久了,便令人感到陰冷瘆人來。
從品貌上看,姬循雅實在是一個精雕細刻,毫無瑕疵的人。
反而不似活物。
燕朗震悚,立刻将眼皮垂了下去。
姬循雅慢悠悠地說“皇帝為了能與我同出,軟硬兼施,我若不允,不是辜負了陛下的苦心?”
燕朗猶豫片刻,揣摩着姬循雅的意思緩緩道:“将軍的意思是,皇帝是在對您用計?”
将軍果然疑心皇帝!
燕朗感覺到了一陣詭異的放心,既然生疑,就說明姬循雅沒被皇帝蠱了神智。
姬循雅笑,柔聲說:“陛下是天之驕子,貴不可言,何嘗有這樣對旁人費盡心思的時候。”
将軍在說什麼?!
燕朗霍然擡頭,驚疑地看向姬循雅。
您管皇帝這般行事叫對您用心?